王小鱼不知道来人是谁,但没时间容她去猜想。
王小鱼和阿道急匆匆的进了堂屋,刘霞玉仍旧呆坐在桌前,阿道几步上前,吹熄了桌上唯一一盏火烛,而王小鱼则将桌上两张写了字的纸张抽走,收到袖子里。
刘霞玉怔了怔,便感觉面前一片漆黑,好几秒过后,视力甚至还没完全适应,便听王小鱼已经迅速告知她当下的情况。
“很大可能是今夜对甘屠人下手的那群人,刘霞玉,你当时有看清他们有多少人吗?”
刘霞玉慌忙想了想,然后用手势告诉王小鱼,约有七、八人。
“近了。”王小鱼能听见有靴子踩在泥地里发出的脚步声音。“阿道,你带着刘霞玉躲到角楼下面,我没有出声绝对不可以出来。”
刘霞玉来不及害怕,阿道已经将她拉扯出了堂屋,一路钻进了角楼下面原本是为了圈养禽畜的围栏里。
刘霞玉心惊胆战的由着阿道领着她,一脚深一脚浅的踩进了禽舍中混合着粪便和鸡毛的泥土,四周传来的腥臭味令人作呕,但她不敢挣脱阿道逃跑,听王小鱼的语气,人就在屋子不远的地方了,她一个弱女子能跑到哪里去,更敌不过那些心狠手辣的黑衣人。
刘霞玉绝望的被阿道压着蹲在地上,感觉眼前快被臭味熏出了眼泪。
很快,他二人也能听到院子大门被撞开,一片混乱的脚步上上了角楼的堂屋。
刘霞玉淋了雨,感觉有点冷,开始发抖的抓住阿道的手臂。
楼上的脚步声犹如催命的鼓点一般敲击着刘霞玉的神经,她咬着打架的牙齿,死死的将眼睛闭了起来,惶惶不安的将胸口埋在膝盖之中。
没多久,脚步声戈止,只听到楼上几声沉重的响声,好像重物砸在地上一般,一个接一个,夹杂着几声混乱的踏步,每响一下,刘霞玉的肩膀便一齐跳动一下。
她数了数,这样重的声音一共响了七下,便终止了。
她煎熬着期待留在堂屋中的王小鱼的声音,她看不到阿道的表情,但阿道似乎并没有她这样紧张。
好在王小鱼并没有让她失望,虽然这个安静的过程持续了很久,才听见角楼上王小鱼呼唤她们的声音。
刘霞玉的腿有些发软,是被阿道扶着回到了楼上,他二人都踩了一裤腿的污物,上楼的时候带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堂屋中,王小鱼已经重新燃起了烛火,刘霞玉刚走到门口,便按耐不住的昂起脑袋往堂屋之中瞧。
堂屋里都是带着水印和泥点子的脚印,七个黑衣人昏倒了一地,他们的面罩统统被王小鱼揪了下来,露出一张张面孔。
刘霞玉盯着王小鱼毫发无伤的模样,难以置信她竟然不费吹灰之力就放倒了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杀手。
王小鱼也感觉到了刘霞玉的注视,她抬了抬头,解释道“我有独门的迷药,所以要让你二人回避,以免误伤。”
刘霞玉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又立刻开始担心药效时间。
“不用担心,药效过去之前,我会将他们处理掉的。”
处理掉.....
刘霞玉的表情明显还是有些畏惧这些已经昏迷的黑衣人,一直不敢踏进堂屋,王小鱼便让她去厨房烧上热水,到时给自己和阿道清洗一下。
刘霞玉犹豫着走了,阿道则拽掉脏靴子进了堂屋,帮着王小鱼一起将这七个人堆在一起,然后一一翻看他们身上有没有携带什么物品。
“抓了这群人,岂不是暴露了咱们的位置。”阿道担忧的问道。
“没办法,已经撞上了。”王小鱼简单搜了这些人,发现他们身上几乎没有携带半点多余的物品,但也是意料之中的。“逃咱们三个人肯定是逃不掉的。”
阿道一想也是,便道“那,该如何处置他们?”他伸手,往自己的喉咙上划了划“杀了?”
王小鱼没说话。
“或是,送去给那大人?说不定能盘问出什么。”
“那渊自己手上都缺人用,怎么腾得出手来折腾这么多人,更何况,他们能来做这些事,肯定是一群从不上明面的亡命之徒,自然有脑袋掉了都不可能出卖家主的底气。”王小鱼用手指抵着下巴沉思“但就这么杀了他们,太便宜他们了。而且,落到敌人手里,毋需我们动手,他们自己就会选择自戕,所以,首先杜绝他们自戕的可能。”
阿道立即理解王小鱼的意思,伸手用力一个个掰开他们的下巴,力道之大,王小鱼甚至听到一个个骨骼脱臼的咯咯声音。
仔细检查这些人的牙床,无例外的找到毒囊,下巴被卸,基本就失去了寻死的主动权了,但王小鱼还是谨慎的让阿道寻来了榔头,将毒囊旁边的牙齿敲走了,让卡在中间的毒囊失去支撑,完整的掉了出来。
做完这些,二人又合力将这些歪口流血的黑衣人用藤索捆了起来,一一打了死结,更费去不少时间,几乎过了一个时辰,王小鱼才发觉刘霞玉没有回来。
她围着屋子找了一圈,刘霞玉就像凭空蒸发了一般,就在王小鱼担心她可能会出事,准备让阿道出门去找的时候,刘霞玉才湿淋淋的从院子外走进来。
她将衣服弄的更脏了,好像在泥里摔过一样,身上手上都是混着泥水的污浊,一只手还蹭破了。
她是哭着回来的,远远的,王小鱼就能听见她嘶哑的哭声。
见到王小鱼冒着雨站在门口等她,刘霞玉有些迟疑,站在她十米远的地方再也不敢往前走。
王小鱼很快便知道她去了哪里,她久久的叹出一口气,抬脚朝刘霞玉走去。
“去看过了?”她拉着刘霞玉的手,暖了暖她湿冷的手指。
刘霞玉点了点头,她的确跑到会离原配妻子的墓前看过了,正如她猜测一般,会离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不知道找什么借口蒙骗了那群人,得以到坟前见了他原配妻子最后一面。
他被一剑穿心,坟包上,尸体经过雨水的冲刷早已凉透,往土里伸的手还牢牢的握着一捧泥土。
他的表情说不上来的安祥,刘霞玉知道他一直都记挂着这位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妻子,他说他的妻子十分善良温柔,是天底下最好心的女子了,他们从孩童时期便是友邻,更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会离不止一次提到她的时候,面上都是痛苦且怀念的神情,但刘霞玉一直都没见过他去妻子坟头祭奠,即便她妻子埋骨之处离寨子并不远。
虽然对外,他将她带回来当作填房,却从未碰过她一个指头,除了让她服下毒哑嗓子的药以外,没有在为难过她,甚至从不逼迫她干活,她对会离的态度一贯是矛盾的,她将他看作一个屋檐下,被强迫相处和依赖的陌生仇人,她从一开始的畏惧排斥,在到麻木接受,甚至有时,在会离的体贴照顾和耐心之下,放下了仇恨和敌对的锋芒去说服自己,他可能,只是身不由己罢了。
直到今日听了王小鱼一番话,刘霞玉混乱了,她想要去看会离最后一眼,她知道他肯定没有活路了,但直到看见会离真正的死去的时候,她才真正的给了自己一个答案。
或许,会离早就知道自己走错了路,所以从刘霞玉来的那天起,他一直不敢去妻子坟头见她,他害怕善良的妻子知道他所做的事,直到今日,在整个甘屠族灭族的代价之下他解脱了,他至死也没有向那群杀手吐露刘霞玉的下落,他在弥补,在认错,也终于有机会能见到他的妻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