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霜般的月光撒进窗棂,落在站在窗边的那渊肩头。
周信立在他身后,冷面垂头。
“这个尤二胆子真大。”那渊负着手,眼底掩着一抹阴鸷之色,显得他精致如画的眉眼愈发阴沉。“一入柳州就来抢人,还处心积虑将人来人的背景洗的如此干净,若不是提前布下了人,估计就丢了。”
“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这个王小鱼,竟然莫名的抢手。”
“属下失职。”周信语气带着不甘。“没料到尤二会出来搅这个浑水。”
那渊冷笑“影响不大,只是尤二不像这么莽撞的人。”
“让跟着的人黏紧了,我倒要看看他把人抢去做什么用途。”
周信点头,利落的应了声是。
那渊想了想,好似在问周信又好似自言自语道“我记得尤二早年在南方跑过船。”
周信细想了一番,还未答话,只听到那渊开口了。
“王或到哪了?”
“他很谨慎,我们的人没能跟上,不过咱们的人跟上了公主的车架,赶车的人是王或安排的,如今已经过了快意山,要进幽州了。”周信答道“按照车程,最迟二十七,就能到柳州。”
今日已经二十四了。
那渊点头,森冷的目光投向远方。
“明日通缉令发出去后。”那渊沉声部署道“即刻派一批精锐去接公主,赶车的人也要活捉,小心王或收到风声之后狗急跳墙,伤到她分毫咱们都吃受不住。”
周信领命,也道“他费劲心思哄骗了公主出门,不知什么居心。若非如此,咱们也不至于抛出王小鱼这张大牌。”
“王或一向没有寻常固定的行事手段,仇京那次被他全身而退,甚至都没有留下半点痕迹证据,足以见得此人诡计多端。”
“记住,盯紧王小鱼,在她身份大白之后王或的一举一动我必须都要知道,不容有失。”那渊下了死令,那凌厉的语气让周信不由的觉得周遭的气温都降下几分。
周信有些犹豫的问道“若,王或并无动作呢?”
那渊的眸光一黯,良久才道“那就可惜了这么好的诱饵了。”
周信会意,面色沉沉的退了下去。
与此同时,亚霁的手上也拿到了刚送进广福楼的密信。
他歪歪的倚着贵妃榻,披散的长发几乎快垂到了地毯上。
在他手中捧着透明的琉璃杯,杯中盛着葡萄美酒,虽是度数不高的果酒,但后劲十足,他已经饮了半槲,白皙的皮肤已然泛起了潮红。
他迷朦着眼看完密信,才将信抛在地毯上。
地上还跪坐着那叫瑶决的女人,信件飘到她膝前,她垂着眉,并没有伸手去捡。
“王或这家伙,可真坏啊。”他饮尽了杯中酒,红色的酒液从他唇缝流出来,直流在他下巴。
“这件事,离了你还真的不行。”亚霁半醉半醒的撑着贵妃榻想要站起来,却软软的又跌了过去,手里的琉璃杯一歪,掉在了地毯上。
“那渊派来的人如今还没得手吗?”他撑着晕乎乎的脑袋,莫名有些烦躁“你在想什么!”
“你不了解王或吗?若让他知道你误了他的事会如何?”
瑶决垂着头,这才伸手将信捡起来。
凝神看完了信,瑶决并未有过多的表情。
“东西已经送到你手里了。但凡你近了那姓林的人的身就行了。”亚霁用指压着太阳穴“在王或来前,将那东西塞进那府,否则,我和你都好过不了。”
瑶决捏着信,明知不该多问,却还是咬了咬唇问了出声。
“或大人怎么突然要动起那家了?”她眉间蹙着“如此,岂不白白蛰伏了这些年?”
亚霁之前是并不喜废话的性子,但饮了酒后,就有了些兴致与她说一说。
“不是突然,王或可是等这个时机等了太久了。”
“世人都道皇帝信任那家,天底下的人都可能反,独独那家不会。”亚霁哈哈笑道“可只有他们那家知道,这个孤臣做得有多辛苦。”
“如今朝中将臣匮乏,西北王宪、南方的张蔼之等善谋多智的勇将毕竟都老了,家中的小将还太年轻,不能独挡一面。若不是那家在中间横着,难保这几家不会自傲,失了谨慎,多了不该有的心思。”
“他们那家自无畏大将军时多风光啊,直到如今,也都是皇帝眼前的大红人,可是啊,皇帝已然不是老皇帝了,即便重用那家,也还是存着防备心思的,那炀早就看的清楚,主动提出交出北禁府,皇帝拦不住,还是不愿将北禁府假手于人,依旧给了那家,还不是因为这个得罪人的差事尽量只能他们那府来做吗?他们做的顺手,做的理所应该。”
“而且,那家子嗣单薄,那炀不过那渊一个独子,不比朝中那些错综复杂的世家宗族好掌控的多吗?外人能给那家的绝对不会比皇帝给的要多了,权势、地位、荣誉富贵,那家人除非疯了头才会反!这种人家,皇帝不重用都是浪费。”
“也是因为皇帝将那渊惯坏了,自半年来就一直死死跟着咱们,真是不胜其烦!”亚霁越说越晕,语气里带了一些情绪。
“王或就是太过谨慎,偏要万无一失才肯下手,若是我,断不会忍到现在。”说到此,亚霁松快的笑了起来。“不过,眼下我们最大的阻碍昨夜已经死在了那渊的疏忽之下,咱们尽可以放手去做了。”
“所以,你若做不成此事,不仅王或,我也会很生气的。”亚霁转过话头,迷离的双眼在瑶决身上飘忽着。
瑶决抿了抿红唇,才道“我会多试几次,只是......”
“嗯?”亚霁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又眯上了眼睛,斜斜的埋进了贵妃榻之中。
瑶决到嘴的话还是没说,她犹豫了一下,将信在烛台上点燃,烧成了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