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后,慕之明回到京城,母亲龚氏和采薇得知他回京的消息,这日一早就在府邸门前候着。
慕之明拜见过父母,与他们说了边疆所见所闻,定下明早入宫觐见圣上后,回东厢房休息。采薇忙前忙后,一刻不敢怠慢,慕之明与她同回屋内,一名年幼的小厮端着盛满热水的铜盆匆匆而来,因跑得着急,洒出一些,采薇见了,眉头蹙起:“怎么手脚这般不利索?”
那小厮惊慌失措,连连道歉。
“没事,你下去吧。”采薇摆摆手,将地面收拾干净,拿来干净绢布浸在热水里后拧干,给风尘仆仆的慕之明擦拭脸颊双手。
慕之明疑惑道:“我不过离开才半年,怎么府邸来了这么多新面孔?”
采薇笑道:“少爷你有所不知,七皇子前些日子封王,宅邸坐落在皇城旁,夫人担心他初出皇宫身旁的人伺候得不舒心,挑了府上数十名伶俐聪明的小厮丫鬟过去,所以我们这就少人了,昨个儿老管家领进不少人来。”
“原来如此。”慕之明点点头,沉思默虑后轻声问:“那……五皇子是不是也封王了?”
采薇点头答道:“是呢。”
“日子真是越来越近了……”慕之明忧心忡忡,小声呢喃。
“什么日子啊?”采薇不解。
“没什么。”慕之明抬起头来。
“少爷早些休息吧,你瞧你,本来就瘦,如今去了边疆一趟,又瘦了一圈,哎,别说夫人心疼,我瞧见,我都心疼……”采薇叹气。
“没那么夸张吧。”慕之明笑道,“放心吧,回家几天就养回来了。”
采薇替他擦拭过脸和手,又帮他解下发冠:“我明个儿就去嘱咐厨娘,让她多做些你爱吃的菜!”
京城的冬日虽也寒雪彻骨,但慕家府邸却因团圆处处暖意融融,就连那门口的两尊石狮子都有人给其披上绛红大氅。
翌日,慕之明进宫朝见圣上,将边疆所探查之事一一禀报,圣上听闻震怒,命十二名巡察使速速前往各地边疆查擅自收税一事,整肃贪官污吏。
而慕之明因立大功,赏赐绸缎金银,授礼部侍郎一职。
离开宣德殿后,慕之明去了凤仪宫觐见贵妃娘娘。
凤仪宫一如既往花丛锦簇,即使是这严严寒冬,远远就能瞧见庭院里寒梅如琼枝,暖香袭人,贵妃娘娘依旧雍容华贵,明艳动人,听闻慕之明来,拎裙小跑至殿门前迎他,好似再冗长的岁月也磨不去她的灵动:“小离朱,你回来了!”
“贵妃娘娘,许久不见。”慕之明作揖要行礼,被贵妃娘娘一把往宫殿里拽:“小离朱,怎么半年不见还与我生疏了么?行什么礼呀,快进来~”
说着贵妃娘娘拉着慕之明至内殿金线绣牡丹软垫前,按他坐下,又命宫人拿瓜果与他吃:“这些天我都快闷死了,你和我说说边疆的事,那儿好玩吗?”
“好玩,但冷也冷得很。”慕之明放松下来,不再礼数加身,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小木盒,双手捧着,“娘娘,这是我从边疆小镇带回来,不知你会不会喜欢。”
“快拿来我瞧瞧。”贵妃娘娘弯眸笑着说。
旁边候着的宫人上前从慕之明手中接过小木盒,递给贵妃娘娘,她笑着接过,打开一瞧。
木盒里有三个泥人小玩偶,身着北方异域服饰,做工不算精致,但胜在有趣,一眼似乎能看到那辽阔广袤的塞外风光。
贵妃娘娘欣喜地捧着那泥人,爱不释手:“哎呀!真可爱!果然还是小离朱懂我!”
慕之明道:“年幼从爹爹
那听闻,说您年少时喜好孤身游历天下,收集异域奇特之物,把祖父的鼻子都气歪了。”
贵妃娘娘掩唇笑道:“是啊,他们都说我一个女孩家家,怎能到处乱跑,成何体统,可我才不管他们说什么呢,我就是想去哪就哪,那时候的慕清婉可是……”忽而,她的声音小了下来,似想到什么事,思绪飘忽,说出的话弱到几乎微不可闻,“……可是无拘无束的……”
慕之明轻声唤她:“娘娘?”
“啊。”贵妃娘娘回过神来,轻轻笑着:“没事,想到了以前的一些日子呢!小离朱,快同我讲讲你的所见所闻,白城以北之地我还没去过呢!”
那日,朱红宫墙深深锁寒梅,白雪皑皑落空庭,凤仪宫内,慕之明绘声绘色地向慕清婉讲述着那大漠塞外的风土人情。
直到慕之明行礼离去,贵妃娘娘仍然意犹未尽,依依不舍地拉着他的手让他下次再来宫里看自己,慕之明连应了三声,贵妃娘娘才放他离开。
慕之明离开凤仪宫后,在回廊里迎面撞上匡大夫,匡大夫大约是老眼昏花了,对着慕之明就喊:“贵妃娘娘?”
慕之明忙拉住他,阻下匡大夫的行礼,朗声笑道:“匡大夫,我知我与贵妃娘娘样貌相似,但也没到睁眼能认错的地步吧?”
“诶呦呦,真是人老晕了,晕了。”匡大夫再仔细一瞧,拍着额头连声懊恼,老脸都红了,“是离朱啊,你从那塞外边疆回来了?”
“是的。”慕之明朝匡大夫作揖,“您怎么突然来凤仪宫了?难道……贵妃娘娘身体不适,可我方才觐见,她看着很精神啊。”
匡大夫迟疑片刻,拉住慕之明的手腕,压低声:“离朱啊,你自幼与贵妃娘娘亲近,不是外人,我就同你说了吧,是圣上命我来给贵妃娘娘诊脉的。”
“嗯?”慕之明疑惑,“为何?”
“哎呀……娘娘的肚子,不争气啊。”匡大夫无奈道,“这么多年了,没动静。”
慕之明微微怔。
想来确实古怪,贵妃娘娘入宫这么多年,圣上对她一心一意,恩宠不减半分,可两人除了傅济安,竟再无珠胎。
“因为这事,皇上急了几年了,哎,不与你多说了。”匡大夫摆摆手,“我得去凤仪宫了。”
两人拜别,慕之明继续往宫外走去,他也不知自己今日是何运势,没走两步竟又撞见一人。
这次碰见的,是傅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