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打吗?”头一次当独臂侠觉得自己有点难以掌握平衡的朝仓千夏转了转脖子,眼也不眨地把整只右胳膊扯了下来,在几人瞪大眼之时,没了血蔷薇之枪的遏制,吸血鬼的恢复速度回归的少女在三秒内又是长回了一条完整的胳膊。
原来如此。
钙质脂肪蛋白这些东西都是从别的身体部位分摊过来的,然后再靠着全身的恢复把各部位缺少的部分一一复制填补了回来。
所以吸血鬼才会在受了伤之后需要迅速进食来恢复体力和能量。
这和沙哈尔的时候不一样,那算是快速治愈,或者说是从大气中汲取必要元素并迅速合成所需物质,甚至先前的那些碎尸块也会被利用起来。
……这么一想,当初什么事都不懂还真是一件好事啊,从来都不担心用那些东西会不会伤口发炎感染什么的。
作为半绮还算是头一次少了那么大一个零件的朝仓千夏摸了摸下巴。
说实在的,完全没算到血蔷薇之枪真的能伤到她这具壳子的情况下捱上这么一下,还真是有些疼。明明该是完全按照原本的壳子做出来的,为什么艾丽莎的枪对她存在杀伤力?
......是因为半绮之血,还是有别的理由?
不,仔细想想的话,单冲枪这个事物来说,就不可能是玖兰枢在获得艾丽莎的遗物后立刻制作出来的东西,本以为是隔了许久存在款式更新之类的情况......但这样看来,也许还有别的隐情也说不定。
太宰治犹豫出声:“朝仓?”
回过神的朝仓千夏呲了呲牙:“多亏了你让我这么生气,所以我决定先揍你一顿再回去睡觉。”
“醒都醒了你还要睡?”觉得自己也要被逼成吐槽役的太宰治下意识地怼了一句话又是道,“你让我进去陪你睡的话,我发誓保证不会让他们打扰你的,怎么样?”
觉得不怎么样的朝仓千夏冷眼看着他被中原中也一拳锤进了地里。
这里的土壤可是有腐蚀性的,尤其针对活着的细胞,横滨百人斩时隔三年又一次毁了容,可喜可贺……
没毁成。
朝仓千夏看着挣扎地抬起头的太宰治表示相当得可惜。
奥萨,这种时候你该配合我一点的。
你说了你会活下去。
所以我只是想睡一觉。
临时起意,还是早有打算?
只是觉得时间刚好罢了。
……
“醒了就赶紧回去,”中原中也冷哼一声,“动静闹得那么大,指不定外边的人会对你做些什么呢。”
“行吧,”少女妥协般地耸了下肩,走向了锥生一缕,“既然你都做到这份上了,那我们回去吧?”
反正回去后再回来,实际上也没差。
然后她被锥生一缕用枪抵住了眉心。
“如果我这么做的话……”
银发少年的声音沙哑极了,浅紫色的眼眸凝视着那双金眸,似是因为先前被血雾刺激,他的眼中控制不住地流下了眼泪。
“如果当初不是救你。”
“而是真的彻底杀死了你的话。”
【沙哈尔,你能不能再对我笑一次?】
锥生一缕在朝仓千夏没了笑容之时,努力地稳住了手的颤抖,露出了一个带着些许绝望的笑容。
【他其实一直都在后悔。】
【那个时候不该那么做的。】
【明知道你不想活了,却因为自己的后悔而死死地拉住了你。】
【然后看着你每天晚上都坐在那里发呆。】
【第二天依旧笑着面对他们。】
【心里不知道是该得意还是该痛苦。】
“又是一场火。”
“又是一场屠杀。”
“可是千夏,我不想你像沙哈尔那样活着了。”
“这回没有雨了。”
“也没有肯恩了。”
“如果你死掉的话……”
他的声音低弱极了,眼中的光明灭不定,瞳孔颤抖,似是在下一刻就会崩溃。
可他还是期盼着问了出来。
“你会开心吗?”
你会像当初那样笑起来吗?
哪怕不再给我糖,哪怕不再拉着我出去玩,哪怕不再会和我一起欺负零。
你能再像当初那样笑起来吗?
“你想要看的话,”朝仓千夏抬手,握住了那双持着枪的冰凉的手,在锥生一缕瞪大眼之际轻声道,“我现在就能笑给你看。”
金眸宛若太阳般耀眼夺目,笑容绚若朝阳的金发青年轻声问那个不知为何哭得更加厉害的少年:“满意了吗?”
朝仓千夏在锥生一缕拼命摇头之时散去了幻象,声音中带着不知是针对谁的嘲讽。
“一缕。”
“那个沙哈尔早死了。”
刻在那块石碑上的,被深深埋入土地的底部的,只有一个名字。
——【沙哈尔】
那是那个魔法阵中唯一的祭品。
现在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死尸。
少女的拇指一并扣住了扳机,她在锥生一缕瞪大眼之际问道:“如果我说朝仓千夏还想活着的,哪怕清楚你们知道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混蛋后,哪怕清楚你们会难过哭泣后,我还想让她这么活着的话,你要杀了她吗?”
“那你该怎么办?”锥生一缕哑声问道。
戴着那个面具,继续这么活着的话,不会又一次回到当初的那个局面吗?
也许哪里会有所变化。
就像沙哈尔为了该隐他们,一直一直努力地笑着,假装自己好好地活着那样。
朝仓千夏同样会为了他们,重蹈覆辙。
但这一次最后的结局也许会有所变化。
她付出的对象,在乎的对象,同样在乎着她。
……真的吗?
——“我喜欢你,想保护你。”
至少锥生一缕在乎的,不是朝仓千夏。
至少锥生一缕,没有站在那个圈子里。
少年握住了自己胸前挂着的那枚沙哈尔赠送的,如今保护着他站在这里完好无损的晶石,深吸了一口气。
“柳生由佳是对的。”
锥生一缕在朝仓千夏愣住的时候努力地露出了笑容。
“如果你把选择权交给我的话。”
“沙哈尔。”
“去睡吧。”
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当初的那番自以为是的告白,其实是一把刺向朝仓千夏的刀。
明明一点都不想让沙哈尔活着了。
明明一点都不想回忆起那些事了。
却还是因为我,因为该隐,因为所有奇奇怪怪的人而不得不想起那些痛苦的记忆。
可是就算我发誓接下来无论如何都不会松开那只手。
从始至终想要抓住的,能够抓住的,都不过是一根如发丝般纤细的绳。
绳的另一端,是早已坠入深渊希望能够闭上眼的你。
比起全身的重量都悬于那根绳上,让你时刻感受着疼痛,倒不如现在就放手。
“但是千夏,小时候的我,真的很喜欢那个你。”
“比爸爸妈妈,比零还要喜欢着那个你。”
“只是因为什么都不懂,才一直都没说的。”
“所以……”
他不知是否该说下去,也不知道该如何才能让对方明白自己并不是希望她能留下,继续伪装。连自己内心的想法都混乱起来的少年却是听到了朝仓千夏的声音响起来。
“一缕会记得的吧?”
“哪怕朝仓千夏会让你伤心。”
“不管是‘朝仓千夏’,或者是沙哈尔,你也还是会记得的吧?”
“……嗯。”锥生一缕移开枪,笑着应道。
果然,是你的话,总是能轻易知道我心中的想法的。
这一回,不任性了的我,要守护任性了的沙哈尔。
黑发的少女弯起眼,带着让人心脏抽痛的歉意笑容。
“谢谢。”
能被谁记住,是一件十分珍贵的事情。
“太宰,你之前和千夏说的最后那个词是什么意思?”看着锥生一缕显然放弃了的模样,中原中也压低声询问着太宰治。
“算了吧。”瞬间确认了一切,觉得这个世界果然可笑的太宰治有点郁郁地垂下头,“反正是她的话,总有办法和以前没有任何区别的。”
“有招的话就赶紧说,”中原中也眉头皱得死紧,“先把她带回去再说清楚也不迟。”
“我是不敢真的杀了芥川的,”瞥了眼同样皱着眉看着那一幕,显然是相当在意的芥川龙之介,太宰治也不知究竟该不该把那层膜戳破了,在中原中也提起他衣领的时候,他相当果断地决定甩锅,“而且你现在打不过她。”
“……你确定?”
“我确定。”
然后他喜闻乐见地看着中原中也在朝仓千夏猛地扭头看来之际果断扯掉了自己的颈链。
无数黑红色的荆棘纹路在那个瞬间侵染了中原中也。
少年的双眸暗淡下来,在一瞬间似是丧失了全部的力道而向前跌去,却又是在下一刻稳稳站定,猛地向着朝仓千夏奔去。
“给我!”他叫嚣着扑了上去,“把力量交出来!”
朝仓千夏金眸微颤,却是抬手,无数冰针在一瞬间将太宰治关在了原地,任由所谓的实验素体一口咬住了她的右臂,能量爆发,却无法对朝仓千夏造成任何伤害。
我猜对了。
没有被冰针刺穿任何部位,却被那些寒气冻到冷得只想打哆嗦的太宰治眼眸微动,看向了毫无动作,之前放水严重才没拦下罗生门,实际上应当也并不希望沙哈尔就此被束缚在这里的圣裁。
明明把那个冬菇头伤得几乎只能站在那里装逼了。
可他不但没对芥川龙之介动手。
也没对中原中也出手。
为什么呢?
这个应该和沙哈尔年幼时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究竟是什么身份,才能在这种时候负责守门呢?
发色判断的话,不可能是堕天使一类,单看学校里他针对米迦时传递出来的恶意,也该清楚他不可能站在天国那一边。
勇者的破铜烂铁成精了?
还是那个爱做梦的作者曾提及的,殿下的武器?
不管怎么想都该是后者。
那么事情就简单明了极了。
芥川龙之介还有这个异能,前世应该是他们俩的老熟人,那些墓之中,没准就有他们俩的前世。
朝仓,我是不是也有点懂总是说着谎的你了呢?
没人手拉手一起去地狱的话,该是多么不幸的一件事啊。
怎么能舍下我呢?
明明这个世界,没人是真的爱着你啊。
太宰治说要缠着你一辈子。
那自然就是我的一辈子。
哪怕是假的。
哪怕是演的。
有着心脏的朝仓千夏,才能演出我想要的态度。
我既然还活着。
你就不准死。
然后,他在那个异能松开口抬起头注视着那双金眸时,听到了自己预料之中的那个称呼。
【殿……下?】
也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朝仓千夏真正哭泣的模样。
那不能算是悲痛,也许甚至连难过都算不上。
她只是在真的面对了一件让她几乎难以承受的事情后,呆在了那里。
金眸空茫。
嘴唇翕动。
却无法说出任何话。
懊悔和遗憾,还有对自身的深切憎恶使得她眼中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流了下来。
伸手抱住那个异能体的少女,又一次哭得泪流满面。
可除了他和那个金发少年外,没人知道她为何而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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