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虎毒不食子
陈志长不说话，慢腾腾地卷了根纸烟。
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这事也没什么不好说的，这年头，养别人家孩子的，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刘月香的脸掩映在暗影里显得格外狰狞，“我还纳闷呢，如果是亲生的，你舍得卖？虎毒还不食子呢！”
村里穷得多了去了。
也没见像陈志长这样卖女儿的。
陈志长划了根火柴，点了烟，半晌才道：“她是我娘从火车站抱回来的，说是没人要的弃婴，反正我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除了不要让我还钱，什么事都好说。”
“实话跟你说吧，你这闺女，我们家养不住，她今天敢提分家，明天就敢跑路，到时候我们家鸡飞蛋打，你肯定得还我们家钱。”刘月香看着火头下忽明忽暗的脸，不屑道，“你想想，那可是一万块钱，把你们家房子和地都卖了，怕是也不值一万块吧？”
“可你家俊西不是说，要给她招婿吗？”陈志长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穷得叮当响，若是没了房子和地，他们一家喝风吃屁都没地方，陈清欢死活他不管，但牵扯到他的利益他不能置之不理，刘月香是个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这女人可是半点亏也不肯吃的。
“是要招婿啊，这不是人家没看上她嘛，你也知道楚俊西吃软不吃硬的脾气，那小丫头现在是拼命地巴结老太太，在楚俊西面前邀功，说不定哪天楚俊西一心软，就不提给她招婿的事了，到时候小丫头再拍拍屁股走人，我们找你要钱，你能还得起？”刘月香一番话直戳陈志长心窝。
陈志长还有些拿不准刘月香的态度，试探道：“那你的意思是？”
“楚俊西满世界地给你女儿找对象，你当爸的当然也可以。”刘月香嫌弃地挡了挡那些刺鼻的烟雾，声音压了压，“你想办法去外地找个老光棍啥的，最好要厉害的，能镇住她的男人，至于彩礼嘛，最好是一万，实在要不上，六千八千也行，总比以后她跑了我家什么都得不到要强吧？”毕竟这年头能拿出一万块钱买媳妇的人家也没几家，谁像楚俊西那般出手大方，儿子都死了，还拿出这么多钱把媳妇买回来，简直是有病。
“那，万一俊西不同意呢？”陈志长眼皮跳了跳，楚俊西可是凤凰村的能人，楚秋兰又嫁了个有钱的人家，这娘们能作了楚家的主？
“到时候生米做成熟饭，由不得他了。”刘月香摸摸自己微肿的脸，哼，还想给楚承安留后，楚俊西，你死了那条心吧！
留这么个祸害在家里，迟早会把她气死。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有数了。”陈志长拍拍胸脯，“你放心，这事我来安排！”
他别的本事没有，狐朋狗友多了去了。
与其弄这么个麻烦在眼皮底下，的确不如远远送走来得安心。
徐芳坐在西耳房炕上劝陈清欢：“清欢，你婆婆再怎么着也是长辈，你不要动不动就顶撞她，以后要少说话，多做事，你在楚家，比在咱们家好，等你结了婚另过，你就知道当家的难处了，你要体谅她。”
“我体谅她，谁体谅我？”陈清欢一点都不想听徐芳说话，把在空间仓库里已经洗好晒干的内衣叠起来放进木箱里，“她动不动就骂我跟奶奶，你是要我体谅她有神经病，让我骂不还口，打不还手？”
自己包子还教别人包子。
拜托，她不是原主。
“瞎说，什么神经病？”徐芳嗔怪道，“可不敢当着你婆婆的面说这些，听娘的话，好好过日子，这日子都是熬过来的。”
“亲家，清欢这么小，你就让她熬着，这得熬到什么时候是个头？”楚老太太盘腿坐在炕头，带着老花镜画鞋样，“说句不中听的话，这要是我闺女，我说什么也要领回去好好养着，闺女也是你肚子里的肉，你不心疼谁心疼？你家这事办的，就跟清欢不是你亲生的一样。”
徐芳：“……”
陈清欢笑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不生气：“娘，我家里那些高中课本你帮我找出来，我要用。”
她想抽空看看书，复习复习。
还有两个月就高考了，时间挺紧张的。
“你的课本早就被你爸爸撕了卷烟了。”徐芳面露难色，问道，“你都不上学了，要课本干嘛？”
“我现在分家了，得自己做饭，拿来点火用的。”陈清欢也怀疑她到底是不是徐芳生的。
“那我回去找找，看有没有剩下的。”徐芳越瞧陈清欢越陌生，觉得她的确跟之前不一样了，究竟是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
晚上，楚俊西回来跟刘月香一起把家里的米面各装了两袋，连同从小卖部拿回来的油盐酱醋一并送到西耳房那边。
刘月香也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异常灿烂：“娘，咱们就算分了家，还是一家人，我这人，刀子嘴豆腐心，你跟清欢可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你知道就好，以后再敢犯糊涂，我饶不了你。”当着老太太的面，楚俊西一本正经地警告刘月香。
“我哪敢……”刘月香掐了一把楚俊西，娇嗔道，“死鬼，一点不相信我。”
楚老太太和陈清欢面面相觑。
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他们是在打情骂俏？
瞧着刘月香冲楚俊西撒娇的样子，陈清欢心里膈应得不行不行地，老黄瓜刷绿漆，装嫩装得很是让人恶心，有道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她该不会又在想什么幺蛾子吧？
很快到了三岔村的大集，也是她跟刘二小约定见面的日子。
陈清欢早早起来安顿老太太的早饭，拿着她做好的头花去了三岔村大集，找了个比较显眼的位置摆开她的头花，边卖货边等着刘二小来找她。
眼看集都要散了，头花也几乎卖光了，也不见刘二小的身影。
陈清欢正打算收摊去刘二小家问问，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小女孩激动的声音：“爸爸，就是她，我上个集就买她的头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