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武英殿。
朱允炆审视着一份钱塘文书,嘴角露出了笑意,目光中满含期待。
来了。
于谦终于还是踏上了历史的舞台。
这些年来,大明风云变幻莫测,自己曾不止一次担忧,改变历史之后,那些历史中的人物还会不会出现。
现在看来,那些惊才绝艳的人物,该来的一样会来。当然,那些于谦的死对头,也一个个将会到来。
只不过,于谦能入龙门,其他人,未必能。
朝政清明,容不了小人。
朱允炆与朱文奎都是勤勉之人,对身边的宦官只是让其负责本职,并没有委以重任,更没有放任宦官掌握权势。
没有宦官专权,未来自然就不可能有几个死太监总想当英雄。没有这些事,像王振、曹吉祥等人物将存在于民间,或当个教书先生,或老死一生,史册难寻一笔。
马哈木现在住在金陵,他现在还没孙子,至于以后有了孙子起名叫也先,估计也没兴趣去土木堡旅游,日后心血来潮想出去玩,估计也是南下去苏杭。
历史人物该出现的还是会出现,多年改革,只是拆除了一些人的舞台,修补了一些人的舞台,重建了一些人的舞台。
“于谦,你可要快点长大啊,朕盼了你好多年了。”
朱允炆回想起多年前去钱塘时,于谦还是个小家伙,如今已成少年,并在县学入学考试中写出了这首《石灰吟》,一举成名!
“将这份文书交给太子。”
朱允炆命内侍拿走,然后看向吏部尚书蹇义,问道:“你认为是时候精简人员了?”
蹇义重重点头:“皇上,虽说朝廷税赋这些年连连增长,每年除去各项开支外尚有一些剩余,并无财政危机。然眼下朝廷要办的事还有许多,文教、基建上的投入依旧有些不足。臣以为,可以适当削减朝廷官吏与杂役数量。”
朱允炆起身,从桌案后走出:“仔细说说。”
蹇义肃然道:“就说凤阳府、台州府、徽州府等等,每个府衙只需要官吏、杂役一百二十余便可运作,并不会耽误事。可如今凤阳府官吏与杂役的数量是二百三十七人,台州府是二百零八人,徽州府是二百三十一人,其他府衙同样存在类似问题。”
“不仅仅是府衙,还有县衙,寻常一县,配置官吏、杂役六十足够,纵是大县,上县,最多无需过八十。可普查县衙官吏与杂役数量,罕有不过百。相对于洪武三十一年,仅仅是府衙、县衙的官吏、杂役数量就增加了五千二百三十九,每年需要多支给钱钞不下十五万贯。”
朱允炆微微皱眉:“吏员与杂役增多并不是好事,确实应当整顿。只是迁都在即,这个时候精简衙署人员是否不妥?”
蹇义坚持:“正当时。”
朱允炆想了想,对蹇义道:“与内阁商议,若内阁无异议,拟好公文送来,朕会批准。”
蹇义无奈。
看得出来,朱允炆是暂时拒绝了。
朱允炆看着退走的蹇义,揉了揉眉心,自己何尝不想精简人员,只不过现在不是最好的时候,再有半个多月就要迁都,这段时间里,力求平稳。
但凡“点”上的事,可以继续推进,而涉及到“面”上的事,能推迟便推迟。
不宜有太大动作,一切以迁都为主。
朱允炆看向舆图,目光落在乌斯藏,似乎眼前是险峻山岭,是无垠雪原。
雪已白头,树依旧吐翠。
宗喀巴收回了目光,转过身看向布达拉宫,面色凝重。
释迦益西站在宗喀巴身侧,恭敬地抬起手,挂在虎口处的佛珠串晃动:“尚师,这次多教再次集结,是为宗教争执,还是为地方大小领主征伐,亦或是为大明事?”
宗喀巴对释迦益西说:“为和平而来。”
和平?
释迦益西重重点头。
近一年以来,乌斯藏陷入了混乱之中,没了和平。
建文十一年六月,乌斯藏各地掀起了反对明朝驻军的浪潮,各地领主纷纷站出来发声,甚至有人派遣军队占据要道,阻断了茶马古道,阻断了进入乌斯藏的必经之路。
不允许大明军队进驻,实现乌斯藏人治理乌斯藏,这是一群人的狂欢,站在那里呐喊,似乎就成功了。
后来的事不太清楚了,好像云南、四川等地的土司作乱,大明陷入了战争的危机,无暇顾及乌斯藏,派遣军队进驻乌斯藏的事自然就此搁浅。
只不过,大明没来驻军,没有派军队征讨,大小领主们的野心不知道为何疯狂壮大,开始带手下的奴隶不断吞并,发起血腥的战争与屠杀。
昨日还是大领主,今日很可能已经被一群小领主吃掉。昨日还团结的小领主们,明日很可能就会自相残杀。
释迦益西看不懂局势,不清楚这些疯狂的扩张是谁引起的,那些老实巴交,原本安稳待在自己领地之内的领主们,为何会突然有了杀心。
短短十个月,据说死的人已经有一万两千多了。这对于长期和平的乌斯藏来说,是一个难以承受的伤痛。
领主们在争夺地盘,吞并壮大,乌斯藏的佛教徒们也没有闲着。
花教、黄教、白教、黑教等等,开始争夺佛教徒,并利用当下局势的混乱,将那些流落在外的人纷纷拉到寺庙之中。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各教派之间的矛盾越发尖锐。在这个关头,白教尚师哈立麻,札巴坚赞第悉再次发出召唤,于布达拉宫聚首。
抛开成见,宗喀巴来到了这里,虽然很多人认为这是个陷阱,如同汉人的鸿门宴。
可宗喀巴依旧来了,为了内心的平和,为了乌斯藏的和平。
哈立麻与札巴坚赞亲自迎接了宗喀巴,请入殿内之后,哈立麻没有绕弯子,直截了当地说:“这次召你们前来,不是为教派争端,不是为领主征讨之事,而是为乌斯藏生死与佛门生死事。”
宗喀巴脸色一变,紧锁眉头:“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想来一定是收到了一些情报。”
哈立麻看向扎巴坚赞。
扎巴坚赞忧心忡忡,拿出一份文书递给宗喀巴:“我们封锁了道路,对明朝的事一无所知。三个月前,我派遣商人偷偷下山,前往云南昆明打探消息,带来了这些情报。而在其返回途中,差点遭遇了明朝大军。”
宗喀巴仔细看着,手微微颤抖。
严重封闭导致了情报严重延迟,大明去年是陷入了举世攻明的困境,乌斯藏是有机会实现自治,再无什么元廷、明廷的人干涉。
可问题是,所谓的举世攻明就是个笑话,大明用了不到半年时间,就解决了所有的敌人。
鞑靼输得彻底,瓦剌臣服了,日本国成了定远行省,云南土司更是没用,声势浩大,却根本没给云南都司带来麻烦就被消灭了。
大明皇帝已经下了旨意,要全面改土归流,各地的土司闻风而降,不投降的基本上就是个死。
强势的大明,开始将这些曾经属于土司的地方真正纳入朝廷管辖之内。
而在情报的最后,带来了一个惊人的噩耗。
曾在葱岭练兵的袁岳,带领精锐军士已开始准备进攻乌斯藏。大明皇帝在收拾掉了所有敌人之后,终于腾出手来对付乌斯藏。
宗喀巴看向哈立麻:“皇帝给袁岳的命令是什么?”
哈立麻苦涩不已:“很遗憾,我们并不知道。”
宗喀巴很是苦恼。
建文皇帝虽然宽仁,但有时候也很小气,比如日本国派了一批人在大明阳江闹腾了下,结果大明直接对日本国宣战,去年的时候,日本国没了。
他会不会因为乌斯藏拒绝大明进驻军队,封锁山路,撕毁协议而震怒,下一道旨意命袁岳彻底摧毁乌斯藏,不限制杀戮?
其中是不是还有转圜的余地,是最需要确定的事。
扎巴坚赞看着宗喀巴,认真地说:“大明的强大不是我们可以抵抗的,一个个强敌在他们面前灰飞烟灭,那建文皇帝,就如法力无边的佛,抬手之间,倾覆一片。我与哈立麻尚师及活佛得银协巴等商议过,决定你们之间的教派之争暂且放一放,密切关注大明的动向。”
哈立麻点头:“教派之争总归是内部之争,输赢都以佛法来论。可一旦袁岳大军到来而我们不加以阻止,那乌斯藏很可能和兀良哈一样,永远消失。袁岳灭过族群,他有杀心,也有能力。更何况他在葱岭生活过,高原阻挡不了他。”
宗喀巴沉思了会儿,抬起头道:“当务之急是派人联络到袁岳的大军,查明大明皇帝的意图,努力争取和平解决乌斯藏,并主动请求袁岳的大军进驻。拦不住,挡不了,那就顺应大势吧。”
哈立麻叹息:“麻烦就出现在这里,道路不是我们的人阻断的。那些不知死活的大小领主们已经有了野心,我们发话他们未必会听。”
宗喀巴颇是无奈。
在乌斯藏,宗教的力量很大,但毕竟这些力量不善争斗。而手握武器,拥有大量奴隶的领主们,同样拥有着不可忽视的力量。
扎巴坚赞开口道:“你们说,若是这些大小领主背黑锅的话,事情会不会有转机……”
「这几日事多,等上几天忙完就会恢复二更,谢谢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