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尽,尚且没有理由。
这一自尽,便引出了吴越大地的血雨腥风。
一颗穿肠毒药,了却心头执念,魂断寒夜里,烽烟不问,虎狼不顾,屠刀战马,铁器只凶一字。
死的是钱大财主的原配夫人,亦是杜家三小姐。
原配火爆三郎,贤淑端庄,无奈失仪嫁东床,李代桃僵。
财主本是河间龙,怎料一步棋差,着引魂殇。
世间万物,皆是缘分定,半点难从人念想。
杜家三小姐一死,杜氏一族,可就有了借口,兴师问罪。
杜氏一族的人,有着和酒离不开的关系,虽然并不是酿酒,喝酒,却依然同酒,始终有关联。
在武灵世界,杜氏一族的族人,会制造一种小药丸,这是人尽皆知的事,而且其配方和制作方法,也并不是什么不能公开的秘密,事实上,很多分店药铺的外姓人,都会制作,然而,世人并不知道,这些外姓人,都是杜氏一族的上门女婿。
正如同,世人也不知道,其实只要在这颗小药丸里,多加一点点其他的东西,就可以制作出杜氏一族,祖传的专用丹药。
这祖传丹药,分为上中下,三个层次。
最上品的,从低到高,便是酒圣丹,酒神丹,酒仙丹。
诚然,这最高级别的酒仙丹,名字听起来就很霸气,杜氏一族的老祖,也确实称得上酒仙二字,可惜,酒丹的威力,功效,并没有世人想象的那么厉害,从本质上来说,酒丹的威力,取决于服用者的实力,如果服用者本身就是一个弱鸡,那么就算连续吃好几颗酒丹,也没不会有太多的提升。
曾经有人用科学仪器,做过对比,以在短时间内,连续服用十颗为例,下品的酒丹,可以提升百分之十到百分之三十的战斗力,中品,是百分之四十到百分之六十,下品的跨度,最为明显。
酒圣丹,可以提升百分之九十的战斗力,并且,附带了一个痛觉搁置的功效,简单来说,就是在酒圣丹的功效持续时间内,服用者不会感觉到任何疼痛,就算四肢百骸,都被砍断了,震碎了,也不会有任何疼痛。
酒神丹,可以提升百分之一百二的战斗力,并且,附带了一个力劲转化为气劲的功效,简单来说,就是在酒神丹的功效持续时间内,服用者的攻击,会附带穿透效果,任凭是再坚硬的盔甲,哪怕是横练金钟罩,加上铁布衫,也难以抵御气劲攻击。
酒仙丹,最是离谱。
可以提升百分之一百五的战斗力,除了可以拥有酒圣丹,加上酒神丹的功效以外,更是可以把全身的能量,集中在一击。
一击!
分胜负!
决生死!
然而,事实情况,却远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离谱。
因为酒丹的副作用,是明显要大于几乎任何丹药,而且实力不够强大的人,吃一颗到三颗,基本上是到极限了,能吃五颗的,也确实没有必要利用酒丹的战斗力提升功效,除非真的是生死存亡之际,要与对手,同归于尽,这时,酒丹便是最佳选择。
当然,有高级别的酒丹用法,也必然有低级别的酒丹用法。
除了一整颗尽数吞下以外,还有一种,把药丸磨成粉末,然后冲泡到水桶里面,搅拌搅拌,就可以让一群人分着喝,如此,酒丹便是如同兴奋剂一样的东西,虽然对于身体依然有副作用,并且会损害身体,却比起一整颗,要小得多。
在得知了钱氏一族,内部发生了巨大变故后,周遭的几大家族,蠢蠢欲动。
接连死了族长和三个长老,同辈人中,只有一个五长老还活着,这对于外人来说,必然是好事,可是对于钱遂而言,却也未必是坏事。
至少,他可以趁着几大家族还没有动手之前,好好享受一下,自己的家主之位,是否可以带来原本想要的一切。
顺带一提,南宫家的大小姐,因为不堪受辱,服毒自尽了。
大嫂和五弟妹的死法一模一样,虽然吃的毒药,未必相同,可是这死法相同,确实让人有点唏嘘。
人说是,守孝三年。
不管钱遂,是为了四个哥哥守孝,亦或是因为丧偶,缓一缓,大家都是可以理解的,至少,周围的几大家族,是认准了这一点。
然而,当钱遂上位后的第一天,可怜的五弟妹,就只是五弟妹了,丝毫和钱遂,没有任何关系,就好像从未有过曾经的恩恩爱爱。
有的,不是现存于世的丈夫,对于自己的怀念,和悔恨,有的,只是丈夫,在设计陷害之后,那肮脏卑鄙,丑陋的嘴脸。
为了谋求族长之位,为了让大哥,出乱子,不惜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这种行为,必然是被人耻笑的,不过,纵然是青史留名和万古骂名,在当时,都有所反转。
当事人所享受的,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快乐,也胜过后世之人,口诛笔伐。
在声声恶名下,钱遂这个当事人,确实也快乐了一段时间。
半年后,就在钱遂还很在意,为什么大哥自尽了,二哥,三哥,四哥全都跟着死了,这立场,不对劲,动机,也不合理。
此刻的钱遂,还不知道,原来背后一直帮助自己的红面男,正是这一出恶戏的总导演,更离谱的是,整个九州的喧闹,有一大半,都是出自他手。
在天水,风氏一族的五兄弟反目。
在河洛,云,司马两大家族,甘做墙头草。
在司隶,御三家,闭门不出,保持中立。
在吴越,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些糟烂事,几乎都是这个红面男,一手策划出来的恶戏。
此刻,在钱氏一族的府邸中,在这个,传承了很久的传统世家,变成了历史浪潮的可悲的牺牲品,其过程,无人知晓,其结局,令人唏嘘。
“人性的丑陋,在于肚子饿时,敢吃人,穷困潦倒时,敢杀人。”
“大灾至,易子而食,走投无路,恶向胆边生。”
红面男从一开始,就选择了钱氏一族中,看起来最无能,也最全能的钱遂。
不为别的,只是想看看,这个无能的全能型人才,会不会在自己的引导下,成为一个,试验品。
事实上,钱氏一族,不仅仅是成为了历史浪潮的牺牲品,更是为后来的,晋西北,据守边关。
痴相水中花,呼延合入魔,埋下了伏笔。
在红面男,成功的魔化了钱遂,并且把吴越大地,搞的乱七八糟之后,便继续带着他让人看着就有些不舒服的红面,来到了晋西北,开始观察这个,由一群武夫糙汉所统治的区域。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现在的钱遂,正在处于一种,极度膨胀的状态,但是,很快他就不会继续膨胀了,毕竟,一个死人,除了泄气以外,再无其他。
杜氏一族,带领着自己的跟随者,率先来到了钱氏一族的领地,这片区域,很快就要展开一场,足以改变历史走向的战斗。
“饮!”
“冲!”
接连着的两声命令,究竟代表着什么,这一切,只有杜家人心里最是清楚。
其实,不管是毒理,还是药理,都是想通的,在古代,也会有很多药师,利用自己所学的药剂原理,混合出一些有着特殊味道和特殊功效的药酒。
一些药酒,甚至和杜家小药丸一样,有着重振男人雄风,甚至可以让清清白白,乖巧温顺的女人,都大变样的功效。
只是,这些药酒的药力,往往都没有小药丸那么厉害,所以本质上,只能作为消遣娱乐的东西,放在战场上,那是断然不可。
但是,酒丹,就不同了。
不仅仅可以让男人更男人,也可以激发荷尔蒙中,那些对于血的渴望。
残忍嗜血,是食肉动物的本性,人类经过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进化,终于站在了生物链的顶端,依靠的,便是同时兼备食肉动物的残忍嗜血,同时还拥有冷静的大脑。
智慧,要比蛮力,重要的多得多。
然而,只有智慧,却没有蛮力,那么也只是纸上谈兵,哪怕是口若悬河,也是毫无意义。
于是,智慧加上蛮力,便成为了一股,无坚不摧的力量。
虽然力量也有高低之分,也就只是在这一战,钱氏一族,败了,败得很彻底。
数万铁甲卫士,一拥而上,在饮用了酒丹所溶解出来的药酒后,每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受到了激励,因为大脑皮层被刺激,所以肾上腺素加速分泌,血液循环加快,全身通红,宛若真红之血魔。
屠刀下,无辜的生命求饶哀嚎,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被屠戮殆尽。
校场的钱家军,来不及支援,因为他们也已经被围堵的水泄不通,困兽之斗,永远是那么空乏无趣。
关起门来打狗,最是轻松简单。
十万,乃至几十万的公愤,把一个曾经强盛繁荣的家族,彻底摧毁,看似那么突然,实则是因为积怨已久。
仔细想来,大家都是世家贵族,大家都是土豪劣绅,大家都是精英阶层的管理者,是公共资源的垄断者和独裁者,古往今来,家族之间的纷争,往往都是暗箱操作,明面上,任凭谁都不愿意站出来冒险。
因为他们心里面都很鬼坏,作为精英阶层,他们从小接受到的教育,就是千万不要做那个,为别人谋福利,做嫁衣的人,这样的人,除了蠢笨以外,就是可恨。
贼咬一口入骨三分。
杜氏一族有意无意的,留下了一部分活口,为的,就是让这些原本说话还有点公信力的人,活下去,他们只要活着,钱氏一族的罪大恶极,压榨百姓,激起庶民之怒这个说法,就是公认且事实成立的,如此,杀人诛心,便完成了。
快速取得胜利的杜氏一族,开始谋划下一步的发展。
此刻,一个局中局,正在展开。
当钱遂的首级,被高挂在吴越城门上的时候,所有的声音,都是指责和数落,所有的方向,都是一边倒,站队刚刚上位的杜氏一族,并且极力和钱氏一族,撇开关系。
纵然他们曾经得过钱氏一族的好处,受过钱氏一族的照顾,甚至拿过钱氏一族的分赃,也都是过去式了。
如此,他们便是第一批效忠杜氏一族的人。
族人的陨落,伴随着家族的衰败,一个遗腹子,诞生了。
那时,仁天已经是接近而立之年了,换而言之,很快,吴越的第二次变故,就要来临了。
当仁天搜查城池内部,是否有异样时,他看到的,是亡命逃窜的钱氏遗孤,他想了想,算了,倒也不是因为,他有多么慈悲,只是因为,他所相信的东西,并非那么简单。
“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
原来,仁天自那时节,便已经有了篡位的想法,只是出于没有借口,于是,他便准备,一直蛰伏隐忍,一直等待。
直到,有人在杜氏一族和仁氏一族,以及其他世家贵族之间,挑唆战争。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盟主之位,人人有份,昨日是那姓钱的,今日是这姓杜的,明日是哪家哪派,坐这大位,岂非天命?”
还是那个红面男,他只是三言两语,就把刚刚发生过战乱的吴越,又搞了地覆天翻。
这叫什么?
这叫,故技重施。
已有之事,有必再有。
已行之事,后必再行。
杜氏一族的统治,并没有持续太久,以仁氏一族为首的几大家族,便起了反心。
然而,杜氏一族,却先下手为强。
原来,在挑唆仁氏一族等几大附属家族的同时,红面男更是给杜氏一族的家主,也就是当时,吴越联盟的盟主,上了一节思想教育课。
“古往今来,但凡是以兵马,取得大位者,无不忌惮,武人糙汉,吴越历朝历代,都有收缴虎符,收纳刀剑的传统,如今,虽然改了制度,王朝不复存在,联盟制度下,那么多的盟主,却依然是各自为政,盟主,如果有志图王,就要先安定吴越内部权势。”
“先收缴虎符,散去几大家族所拥有的兵马,等军队归家,必然思亲,到时候,纵然有招募之心,却也无征召之人。”
“再收纳铁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但凡是兵器,带有杀伤力的武器,都要收纳,以效仿当年,祖龙收天下之兵,铸成铁俑。”
“名为铸造铁俑,实为削弱几大家族所拥有的军事力量。”
“几大家族若从之,则徐图大业,先西征并楚,后北伐吞晋,如此,南北贯通,东西合律,天下可定。”
“若不从,则先下手为强,诛杀仁氏一族,以儆效尤。”
“待仁氏一族覆灭,其他家族,便也安稳了,到时候,吞并土地,向外扩张,便可以一统江山。”
男人,有两个通病。
一为好色。
二为贪财。
如果一个男人,既不好色,也不贪财,那么他的内心深处,肯定藏着一个祖龙,藏着一个,可以媲美祖龙的梦想。
可惜,这个梦想,对于古往今来那么多人,都只是春秋大梦。
乱世出英雄,就算是看似平静的几位盟主,各自为政,也毫无意义,真正的和平,是要靠流血流泪换来的,是要靠着不知道多少将士,抛头颅,洒热血换来的。
天下,从来都不是那种,心胸狭隘,鸡肠鼠肚之人,能够拥有的,天下,乃是心怀天下,仁德兼备之人的掌中宝物。
而这宝物,却非常人能够掌握。
如果要强行掌握,便是会被所谓的气运给反噬。
鲤鱼跳龙门,也终究是龙鲤,可真龙,从一出生,便是龙,还不带任何附属名词。
谁都没有想到,在杜氏一族,庙堂杀贤才时,一场绝妙的剧情反转,正蓄势待发。
听闻父亲的死讯,仁天的心态,发生了一点点微乎其微的转变,他知道的,从一开始就知道的,因为劝导父亲,计划反叛的人,除了有红面男以外,还有仁天,在一旁的苦口婆心。
“父亲,本初先生说的对,自古以来,有哪个君王,是重情重义,不杀功臣的好人?”
“若是他们有情有义,何故使得生灵涂炭,又何故使得那么多忠臣良将,屈死枉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但凡为君者,有一点点良知,有一丝丝心软,都不至于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这个说法!”
那一刻,仁天在父亲面前所说的话,非常的义愤填膺,只是,父亲从一开始,就在心理层面上,过不去那一个坎。
如果说,人们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那么人们心中的执念,就是一片拿眼看不到边际的大海。
这片大海里,有九成九的黑暗和肮脏。
嘴上说着的道德和原则固然神圣高尚,却总是要给眼前的利益让道。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这个道是什么呢?
方法?
还是心境?
原则到底是否在道德的范畴之内,这个说法,很久很久以前,便已经有人提出了。
只是,内心深处的那一片大海里,就算黑暗和肮脏再多再粘稠,再难以摆脱,难以抗拒,也不要忘记了,留下一丝一毫的光芒,那是唯一的净土。
世界已经足够混乱和肮脏了,既然有些人,无法改变这个世界,那么至少不要被这个世界的混乱和肮脏给彻底腐化。
终于,仁氏一族,还是棋差一招。
至少,仁天的父亲,确实是棋差一招。
那一日联盟召开会议,正值夏至时节。
冗长的发言,让几大家族的人,几乎都丧失了耐心,想要快点回去。
紧接着,门外的一些守卫,也开始无精打彩。
离谱的是,这一场会议,竟然从下午四点,一直召开到了深夜。
当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伴随着报时钟的咚咚咚。
一群黑衣刺客,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面钻了出来,与此同时,那些连续罚站了八个小时的守卫,因为体力不支,被轻松击败。
诚然,作为军人,确实拥有着异于常人的体能和远超常人的坚毅,但是,连续八个小时的罚站,加上安静和谐的氛围,不免让守卫们,都有些疲惫。
更何况,当时的杜氏一族,占尽优势,加上如同兴奋剂一般的药酒,直接比普通的战士要强大一些,哪怕只是一点点,量变也可以引起质变。
正如同身大力不亏这个道理一样,人数多,综合战力就高,再者说了,就算是比拼单兵作战能力,也未必就输于其他家族的军队。
可惜,这一夜,并没有除掉所有的隐患,一团复仇的火焰,正在燃烧,火势,也越来越大。
灼热的焰浪,伴随着复仇的号角,一飞冲天时,仁天,终于膨胀了。
“我的名字里有天,天为父来,地为母,那是不是就代表着,我有王者气运?”
三十岁就已经借助着几番波折,吴越人才尽数丧命,仁天,想到了一件事。
快点去感谢一下红面男,拜他为军师,让他出谋划策,谋定天下。
等到未来,称王称霸,让他做宰相,用高官厚禄来留住他,如此,便可以轻松驾驭。
可惜,等到仁天刚刚平定吴越内部的问题后,红面男,不见了。
其实,他并未消失,只是跋山涉水,朝着晋联盟而去了。
说是这样说,看过前文的读者都知道,公孙绍去了晋城,战乱时,蛊惑了呼延一族,让他们自立,据守边关,闭门不出,等到内部局势再次稳定,权臣当道,主少国疑,便没有立场和足够的力量,重新掌握呼延一族。
潘氏一族,也是如此。
不过,他们并没有被挑唆,事实上,他们早就觉得,这种主子,骑在自己头上,是一种耻辱,于是加强了晋东南边线的垄断。
自此后,晋城内部,虽然一直都是权臣当道,却从未有过在明面上的冲突,弑君,只要不被人发现,那就约等于是君主是自己暴毙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夭折。
因为在频繁更换晋王的过程中,其中大多数是三五岁,生活还不能自理的小孩子,甚至出现过,用女孩子,假装成男孩子,让他继承王位的情况。
这些人觉得,女人天生就不如男人那般坚毅,所以,在扶持女孩子继承王位后,更加方便控制,等到十几岁,生理特征明显时,就杀了,重新换一个。
如此,晋城王族,就变成了历代权臣,肆意玩弄的傀儡。
正是有了这个特殊情况的存在,公孙绍,才可以展开他的计划。
吴越内部,混乱不堪,弑君者,终究难逃横死暴毙的结局。
自食其果,古人,诚不欺我!
先有钱氏遭杜氏灭门,再有杜氏遭仁氏灭门,可是仁天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养的狗,会反过来咬自己。
哦,对了。
想起来了。
孝义兄弟,原本就是仁天的义子。
他们的本名,换做钱孝,钱义,与钱开这个遗腹子,是同辈的堂兄弟。
钱亡,杜兴,杜亡,仁兴。
只是可惜,半路杀出来了一个徐行,才引来那么多的麻烦。
然而,终有一日,其貌不扬,心无大志的钱开,会有,比他的历代祖先,都高的成就,只是,需要时间。
天下之最,在于什么?
在于王图霸业,万载千秋。
从庶民,到贵族。
从穷人,到富人。
从低级官僚,变成高级官僚。
人一旦有了欲望,一旦尝到了甜头,哪怕只是一点点,一丢丢,那也足以改变人性,或者说是,唤醒内心深处的欲望。
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都住着一个公孙绍。
王图霸业,他想要。
万载千秋,也想要。
难料世事无常,难免大梦一场。
水中花,湖中月,说不尽的辛酸哭泪,道不尽的恶果自尝。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钱氏一族和杜氏一族的相继衰败,灭亡,致使当时的吴越群龙无首,仁天,仁山两兄弟,在此刻,站了出来。
当附属的家族,都纷纷拥立仁氏一族为正统时,仁天的内心深处,诞生了一个公孙绍。
“昔年,钱氏一族,如此兴盛,尚且被杜氏一族所替代,而后,短短数年,内外皆敌,本初先生劝父亲先下手为强,父亲始终都不愿意迈过那一步。”
“只是差了这一步,就落了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四十载的战友情,换不来一句,请君解甲。”
“有的,只是请君自裁。”
“若是我执迷不悟,妄信情义,岂不是早晚要步父亲的后尘。”
仁天闭上了眼睛,叹了一口气。
那时,他在黑暗的深渊中,看到了一个,带着红面具,喜欢装神弄鬼的男人,他自称,本初,无名无姓,单有绰号。
此时的仁天,尚且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本初,其实是公孙绍的字。
不过,到了仁天的世代,姓名后面,一般就没有字了,主要是为了简化称呼,所以做出了改变,然而,就是因为没有想到这一点,仁天才把好不容易收集到的,尚存于世的古籍,硬生生的错过了。
那本古籍的年代,并不久远,大概是百年之内的手抄本,在这本手抄本里,有着当时已经灭亡的公孙一族的几代人的族谱。
在族谱中,清清楚楚的写着。
绍,庶出,长子,生母南宫氏,养母夏侯氏。
长时,族长赐字,乃称本初,是以本初子午线,来定字矣。
记其,虽是庶出旁系,依旧是族长之长子,故此得字,本初。
其后,生母早逝,乃过继给养母夏侯氏,另一字,伯珪也。
自古以来,有说是,甲乙丙丁,有说是一二三四,也有说是,伯仲叔季。
公孙绍是长子,字伯珪,倒也合情合理。
这些信息,在公孙绍所处的世代,其实毫无意义。
因为当时的公孙绍,并非当世无敌,相反,他的实力,在少年时期,不过尔尔。
在他之上,风金,上官猎,郭狂,周猛,司马珏,他们都是人中龙凤,当世人杰,不说一定比公孙绍强出一大截,至少可以十拿九稳。
不管是异能世界,还是武灵世界。
初期的公孙绍,实力都只是二流水平,少年时期,更是三流守门员,若不是那场河洛天子会,让公孙绍一路战斗,激烈经验,能力得到了进化,实力得到了提升,更是在而立之年,就捡到了大宝贝,得到了上古时期的秘密。
如此,金银兄弟的世代,刚刚结束,公孙绍的实力,几乎就已经是天下无双了,之后的五兄弟反目成仇,风氏一族,从内部,土崩瓦解,也是变向的,为公孙绍,除去心腹大患。
“我还没有想办法动手,只是稍稍挑拨一下,就让他们五兄弟,自相残杀,风金,若是你还在人世,看到自己的五个儿子,对付自家人,一个比一个狠毒,一个比一个诡诈,该是有多开心,多高兴啊!”
数十年前的公孙绍,还不懂得,什么叫做低调。
直到他,发现风金等人,还留了一手。
但是却不知道,到底是如何布局,留下的隐藏底牌,所以就蛰伏起来,开始在各个地方捣乱,反正长命百岁的人,就是有优势。
别人再厉害,死了,也是一堆白骨。
公孙绍,纵然是实力不济,在当时,更是以一个小跟班的形式,混吃等死,在别人都死了后,他就是天下第一。
这个现象,并不是只局限于能力者,就算是其他行业里,也是如此。
二十岁的时候,年轻稚嫩,不会有人关心和爱护。
原因非常简单。
有两个。
其一,年纪太小,不会有年长者,愿意承认一个,比自己小了几十岁的年轻后生更强,更厉害。
这不符合九州人的一个理念。
“长者为尊。”
说是这样说。
人说是。
“人老奸,马老滑,一旦上了年纪,见识多了,心里面,都是一些肮脏不堪的东西,一肚子坏水,你没有见过,没有听过,甚至想都想不出来的鬼点子,他能给你弄的明明白白,服服帖帖,脏心烂肺,说的就是这些个老杂毛。”
好不容易赢了河洛天子大会,来一句,重在参与,这不打起来,是不可能的,于是,一场,参赛人员,屠杀主办方的战斗,在历史的一个边边角落里,宣判正式开始。
自从见识了一路上,各种各样的,离谱的,不符合逻辑的事之后,公孙绍,也就没有那么难以理解,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是好人坏人一样少,多的只是从众者了。
当一个好人,拿起正义之剑时,从众者,就会推崇善。
反之。
当一个坏人,举起屠城黑金时,从众者,就会推崇恶。
如此。
世代的变迁,历史的进程,就变成了个体带动群体,精英带动普通人。
沉浸在强者氛围中的仁天,错失了一次,及时止损的机会,也让公孙绍,完成了他的第一步计划。
不过,仁天也并没有深究,因为在公孙绍离开之前,留下了一个好东西。
这个好东西,说来也很奇怪,对于仁天而言,算不上好兄弟,但是对于仁山而言,却是真正意义上的东西。
与此同时,异能世界的仁天,也和武灵世界的仁天一样,在吴越两城的中心点,交界处,挖掘出了一个老古董。
然也。
在吴越两城的界碑下方,埋藏着,已经消失了很久的扬州鼎。
此时,仁天和仁天,怎么都不会想到。
在越城的某个小角落里,公孙绍,竟然把九鼎之一的徐州鼎,托付给了一群小摊小贩,甚至把身上的所有金条,都赠送给了这一群小摊小贩,让他们用这些金条,作为第一笔创业费,后来,这些人,也确实没有辜负公孙绍的托付,顺利成为了吴越大地,有名的商贾巨头。
看过前文的读者都知道,这些商贾巨头,后来一分为二,一部分人,留在越城,继续发展自己的生意,另一部分人,北上,去了吴城发展,却未曾想,北上发展的那一批人,在临走前,就已经耍弄了手段。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偷偷摸摸,悄悄咪咪的把扬州鼎,用黑布裹了起来,然后带去了吴城,因为他们认为,这些年,之所以一本万利,一帆风顺,除了有红面恩公的金条赞助以外,这扬州鼎,便是让他们成为大富翁的宝物。
其实,不管是崇尚文化信仰,唯心主义的异能世界,还是崇尚科学,唯物主义的武灵世界,九州人都始终改不了那个坏毛病。
逢年过节,吉利话。
碗打碎了,叫碎碎平安。
因为碎碎,同岁岁,所以就表达了岁岁平安的寓意。
打一个喷嚏,就要喊一声,一百岁,打两个喷嚏,就要喊一声二百岁,以此类推。
捡到了钱,就是财运亨通。
丢失了钱,就是破财挡灾。
那么问题来了。
如果按照唯心主义,存在命运之说。
有人幸运,就表示,必然有人厄运,并且,这个命运之间是互通的。
何以捡钱是幸运,丢钱也是幸运?
反之。
如果按照唯物主义,存在能量守恒定律。
有人幸运,就表示,这些幸运,是从别人身上吸收来的,就好像是能量会以不同的形式转换,也会在不同的物质之间运转。
何以吸收的人是幸运,被吸收的人,也是幸运?
重点不在于钱,而是在于命运和能量守恒,是否合理,以及财运亨通,是否真的亨通,破财挡灾,又是否真的挡灾。
没有仔细思考这些哲学问题,就得不出答案。
反而,就算仔细思考了,也不一定能够得出答案,就算得出答案了,也未必正确。
因此,很多人,就好像是那一派北上发展,还要偷走原本属于大家的,公共的扬州鼎。
虽然很多人都愿意相信,九州鼎会给予拥有者气运,做生意,就越来越有钱,相当于一句祝福语,恭喜发财,搞养生,就越来越健康,也相当于一句祝福语,长命百岁。
尤其是对于统治者而言,他们所求,不过是一句。
“江山永固!”
有了钱,就想要有地位,有了地位,就想要有势力,有了势力,就想要有权力。
权势,权势。
这简简单单一个词语,就囊括了多少恩怨情仇在其中。
那些神话故事中的仙佛妖怪,对于相信的人而言,就是信仰,是用来约束他们的监督者,因为有信仰的人,心里面大多数都会有一个忌惮,做好事,总希望神仙知道,做坏事,就希望神仙可以打个盹,没看见。
但是,不相信的人,便是觉得,权势二字,才是世间真理。
若有仙佛。
生灵涂炭,天下大乱时。
何以不见奇迹?
那顶上三花,足下生莲的圣人,何以不大发慈悲。
割肉喂鹰,尚且可以解燃眉之急。
何以大灾至,易子而食,不见有仙桃仙果?
当信仰,变成了加深绝望的最后一株食人花,漫天仙佛,便与众生,一刀两断。
那一刻,他们发现,受香火,泽恩德的,不过是一具雕像,金雕玉琢下,是空洞的眼神。
那一刻,他们知道了,原来没有仙佛,也没有救世主。
但是,事实上,是有的。
只要心存善念,人人都是仙佛。
只要意志坚定,人人都是救世主。
然而,古往今来,能够有多少人,有如此觉悟,又有多少人,愿意继承这份如同初生牛犊不怕虎一般的冲劲!
多年以后,他们终于知道,牛犊,是不能招惹猛虎的,因为牛爸爸,牛妈妈,尚且难以自保,莫要说牛犊,可是,猛虎却有利爪尖牙,势不可挡。
可是,都所有人,都失去希望,都放弃内心深处,最初的梦想时,终究会有一个人依然不忘初心。
当他站起来的时候,希望和光芒,便与其同在。
武灵,是精神力具象化。
一个拥有者强大且坚毅武灵的武者,会坏到哪里去呢?
不过,无论是在什么世代,想要看到美轮美奂的彩虹,就必须先要经历暴风云的洗礼。
想要追随希望,拥抱光明,就必须先亲身体验,什么叫做绝望,什么叫做无止境的黑暗深渊。
公孙绍,自然是最是清楚这个道理的人,他早先就亲身经历过,更是领悟了个中奇妙。
于是,他打算用钱遂所引来的悲剧,制造,下一个悲剧。
如此,魔化这条路,便不再是只有一人。
“总要有人做好人,也总要有人做坏人。”
“其实好坏,善恶的分别,大可不必拘泥于形式。”
“被我恶意对待的人,便认为我是坏人,反之,被我善意对待的人,便认为我是好人。”
“抢走饥寒者的食物和衣物,只会招来拳打脚踢和一顿谩骂,最重要的,人们总是习惯于同情弱者。”
“你何时见过,有人同情胜利者?”
野心逐渐膨胀的公孙绍,突然觉得,耍弄人心,也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所以,他的下一站,便是晋西北,那个原本寂寂无名的不入流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