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醒了。
“你……”
睁眼双眼,首先映入眼中的,是一张五官鲜明、与汉人迥异的脸庞,他的眸子湛蓝清澈,好似雨后的碧空,又好似辽阔的大海,如此深邃迷人……
“请醒来吧,我美丽的公主。”他用胡语深情地向她说着,嘴巴越凑越近。
“哦……”小凤陶醉了,两条尾巴也随着她的清醒而失去戒备,欢快地左右摇晃,“真是个绝世的美男子……”
“喂!”燕祁云适时打断了她的妄想,一把将格伦从她床边拉开,顺便用身体挡住了那两条不可现于人前的尾巴。
“这里是女孩子的闺房,男人不可以随便进来!”他也不管格伦听不听得懂,一边训斥一边将格伦往屋外推。
小凤将尾巴收回去,这回她是终于彻底醒了。
“那你怎么进来的?”小凤向他打趣道。
“我……”燕祁云有些恼火,“我是为了防止他轻薄你!”
他又推搡一把格伦,后者只能乖乖下了楼梯。
“喵!”
猫咪从她被窝里钻出,短促地叫了一声,便靠近燕祁云的小腿蹭了蹭。
“这猫又哪里来的?!”他一见,想到她前不久还痛哭流涕的样子,头都大了。
小凤兴奋道:“它自己跑来的,跟小头长得一模一样,这是上天的恩赐……为了避讳,我决定给它重新起个吉利的名字,嗯……就叫丁丁好了!”
她拍了拍床沿,唤了声:“丁丁。”
于是她的丁丁便向她飞奔了过去。
“丁丁……”燕祁云摇摇头,“你不是说你不养猫了吗?”
“我不能反悔吗?”小凤被子一拉,将自己和丁丁盖了个严实,“喂,你们两个还要在我房里待到多久,我要继续睡了!”
被子盖住脸,却露出两只笑得弯弯的眼睛,她很是狡黠的样子,好似在期待着什么。
——这模样,简直与她的小猫一般别无二致,有点可爱……
燕祁云一惊,立刻把这想法从脑袋里赶开,把目光转向格伦。眼看他真不理她了,小凤又急着喊:“我的炭炉凉了!我冷!”
“那等我完事再回来帮你烧炭。”
他回头随口这么一说,便带着格伦去衙门了。
……
衙门里,当事人齐聚一堂。
路少琛一拍桌子:“哪里来的?”
经过塔吉安娜的传达,格伦嘴里冒出一串叽里咕噜,塔吉安娜从旁翻译道:“他说他不知道。”
“名字呢?!”
“不知道。”
“怎么什么都不知道!”路少琛眼珠子一转,问,“是男是女!”
“不知道……”
“这都能不知道?!”
塔吉安娜替格伦解释:“他是个失忆的傻瓜,当然什么都不知道!不过我们都看得出他是男的……”
路少琛悻悻地调侃:“我不信,除非脱裤子验身!”
塔吉安娜同样悻悻:“不用了,他在三里弄脱了好几次裤子,所以才会被别人的丈夫追得满街跑。”
两个人坐下,支起脑袋各自摇头。忽然,那旁边等着的胡人大叔冒出了一句。
“他说什么?”路少琛问。
塔吉安娜如实翻译:“他说要杀了格伦,请大老爷把格伦浸猪笼。”
路少琛驳回了这个残酷的刑罚:“浸猪笼属于滥用私刑,犯法的,汉人自己都废除这种旧俗了,你从哪里听来的,真是……”
于是,他又走到格伦面前细细端详。
“至于你!”路少琛清了清嗓子,“按照你们一族的标准来看,确实面目清秀。但人不能仗着自己长得好看就到处勾三搭四,乱搞男女关系。不过嘛,你是胡人,目前没有法律限制胡人和胡人乱搞,我们也管不了你,只能请你矜持点……”
格伦嘴里也冒出一句。
“他又说什么?”路少琛问。
“他说:请醒来吧,我美丽的公主。”
随着塔吉安娜的翻译,路少琛浑身的汗毛都立起来了:“呔!我是男人!虽然我单身了三十年,你也长得不错……但我还是不喜欢男人,你怎么这么不正经!”
“这其实是我们那边的一个童话故事,讲了一个骑士吻醒了昏睡不醒的公主……不过他这话见谁都说,对我都说了好几十次了,”塔吉安娜无奈道,“也对睡过的每一个对象都说过这句话。”
路少琛闻言眼珠子瞪大,便语重心长地向格伦责备:“太可恨了,太无耻了,太过分了,怎么这样呢,我都没有……”
“嗯?”塔吉安娜瞥向他。
“我是说……”路少琛霎时改了口,头向格伦凑过去,“你这么乱搞,不累得慌吗?”
格伦愣了愣,漂亮的脸蛋忽然笑逐颜开,欢呼一声——
“我爱你?”塔吉安娜翻译道,还没来得及反应,格伦抱起路少琛的脸,吧唧一下就亲到了他的嘴上。
“啊——!”路少琛惨烈的喊叫响彻了整个问询室。
“我……我的初吻……被一个男人夺走了啊啊啊啊啊……”
……
“格伦?”荀莺道。
“是……”
“从海上飘过来的?”
“是。”燕祁云说,“他之前一直被安置在苏州,最近……塔莎带他到木渎来了,所以……”
他说到这里有些心虚。他并没有把小凤移魂到格伦身上的事告诉给其他人,对于格伦的存在,他有想过要认真调查,但是这段时间事情太多,他一时脱不开身,便也没将格伦的存在告知荀莺。
然而荀莺并不介意:“不知来历的胡人……罢了,只是个胡人,就让他留在木渎吧。但是今后可不能让他像今天这般闹事。”
“属下明白。属下会让塔莎看好他。”
但荀莺又一挑眉:“可是今天不就没有看好么?两个胡人一闹腾,就差点伤及旁人。虽说郊外有驻军把守,到底离得远,若是一群胡人同时闹起来……真是想也不敢想。”
她意有所指,所说的意思,竟与小凤曾说过的话差不离。
“祁云,最近县衙新招了多少人?”
“三十名衙役。”
“那……”荀莺思考良久,说,“我要你做他们的教头,训练他们。这件事,你办得了吗?”
“大人的意思是……”其实,他是有点为难的。
“你只说你能不能办?”
“能!”
他只能抱拳领命。
“但是谳教……”他又说。
若要接任县衙的教头,便必定无法再继续追查谳教的行踪。他能明白大人的良苦用心,但是他不能接受。因为那些毒药,那些毒……
“我知道你还在想着那些事,”荀莺看出了他的心思,语重心长道,“但那些事,你今后不用再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