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小子,我们刚刚收到京都的消息……你娘她……”翟迪深吸一口气,可话到关键处,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林夫人病殁了。”卢酉时沉声将翟迪未尽的话说了出来。
这个消息犹如炸弹般在林斯脑海里轰然炸开,身体像失去了控制般往后一瘫。
她一直以为自己会先娘亲一步离开,倒没想过反倒是娘亲走在了她的前面。
那……今后……就是她一个人了。
铺天盖地的寒意袭来,她强忍着寒颤,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涌上的血腥味,问道,“我娘怎么病的?”
“听说是风寒。”翟迪沉声回答,担忧地看向林斯,生怕她承受不住。
“怎么可能?”雪茗满脸不可置信,夫人的身体底子怎样,她最清楚不过了。
即便是这两年她不在夫人身边,可也不会说一场风寒就能带走夫人……
雪茗的反应引来卢酉时的侧目,也让林斯心情更加的沉重。
深深的疲惫随之涌上心头,让她止不住地难过。
她守护了齐国这锦绣山河,护住了这三城免受北国压榨,可……她父亲的尸骨、母亲的性命……怎么就没护住呢?
鼻间泛起一阵酸意,她连忙别过脸,深吸一口气,抑住满腔的悲戚,低声道,“翟叔,我想休养两天,便带我爹回京。”
雪茗担忧她的伤势,正想着出声劝阻,可林母温柔的面容还有林父的尸骨浮现在脑海里,劝阻的话便哽在喉间。
她默默地转过脸去,用袖子轻抹眼角。
翟迪看着林斯惨白的脸色,想劝她多休养些时日,但想到将军府的情况,也只能长叹一口气,心里头沉甸甸的。
“林家小子,好好休养。皇上那儿,翟叔去说。”翟迪抬手想要轻拍林斯的肩以作安慰,但想起林斯身上的伤,手落在虚空中,又收了回去。
林斯目光一片沉寂,抿唇道了声谢,“麻烦翟叔了。”
翟迪叹息着摇摇头,双手负在身后,带着沉默的卢酉时离开林斯的营帐。
他们离开好一会儿后,林斯轻声嘱咐道,“雪茗,替我收拾回家的行李。”
雪茗低声应下,转过身去收拾衣服,但肩膀却控制不住地一抽一抽。
林斯余光扫到,却没有心力去安慰雪茗了。
她侧躺在床,轻轻阖眼,泪珠从眼角渗入枕头里。
闭上眼,满满的都是林母这些年的面容,耳边似乎也隐隐听到林母在说,“孩儿,是爹娘对不起你。”
“娘……”林斯唇瓣微动,细弱的哭声便从唇边溢出。
没过两天,林斯便带上林忠的尸骨回京,雪茗自然也是陪同在旁的。
倒是那位看守林忠尸骨的老先生,他年纪大了,根本没法跟着赶路。又自责于未能看守住林忠的尸骨,正要自尽,却被卢酉时劝下,如今已经回了多图郡生活着。
在她们回京前,卢酉时特地带着个消息来送行。
“林斯,赵起已经回了北国都城,正四处寻医访药。这仇,你报了。”今后,就不再需要背负着仇恨了。
可听完这消息的林斯,却只是平静地颔首,拦下他还要相送的架势,“军中事务繁忙,就送到这吧。”
报仇了,可心里却是空落落的。
没了爹娘,就跟失了根的浮萍一般,不知该何去何从。
闻言,卢酉时万千的不舍都被堵住,只能佯作轻松笑道,“你还嫌我送你!赶紧回你的京都去吧!”
“嗯。保重。”林斯轻声道。
话音落下,她便在雪茗的搀扶下进了马车坐下。
见林斯没有半分波澜的目光,卢酉时心里难受又心疼,只能目送着马车离去的背影。
林斯靠坐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浑身都透露着疲惫,却没有半分的睡意。
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了在雁安寺里,方丈舅舅去世时,小和尚一人在禅房里的模样。
当时,他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孤独?也是这样的疲惫?
但无论如何的疲惫,他们依旧要打起精神,强撑着,处理着后事。
想到四方,她心里骤然涌起思念与委屈,恨不得他立刻出现在面前。
哪怕什么也不能做,但能看到小和尚,她心里的寒意就能被驱散。
可,小和尚,又哪里会出现在她面前呢?
林斯默默将手放在心口处,好似如此就能缓解心口的沉闷。
雪茗余光见到林斯的动作,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少爷,您是心口不舒服吗?”
同时,她的指腹已经落在了林斯皓白的手腕上。
“无碍,不过是有些凉意。”林斯摇摇头,平静道。
雪茗收回指尖,神色却很是凝重。少爷这分明是忧思过重,郁结于胸的脉象。
但她却没拆穿,反倒是拿出披风,披在林斯身上。
随后,又在马车里燃起了安神香。
隐约的香味萦绕在鼻间,带着安抚心神的力量,林斯很快便觉得困倦,不知不觉间入了梦乡。
由于林斯身上有伤,林父的尸骨又不轻,一路上,尽管加快了速度,却也花费了不少时日才回到了京都。
等林斯回到将军府时,将军府里挂满了缟素,仆人们都穿上了丧服。
林斯在雪茗的搀扶下走进了将军府的大门,身后跟着抬着林父棺材的人。
当林父的棺材放在林母棺材旁的时候,林斯一个“扑通”便跪在了地上,朝着两樽棺材叩了三个头。
管家和翠竹跪在林母的棺材旁,看着这幕,不禁红了眼。
林斯磕完头后,站起身,遣退了其他下人,只留了翠竹一人。
“翠竹姐姐,我想知道娘亲的死因。”她目光落在林母已经钉好的棺材上,声音有些飘渺。
“少爷,是毒!”翠竹跪在地上,声音有些哽咽,“翠竹护主不利,请少爷责罚!”
林斯双手微颤,她捏着拳头,声音里满是阴霾,“谁下的毒?”
她此刻只想知道谁对她娘亲下手,娘亲平日里就在将军府里寡居,根本就没有得罪过谁。
“是赵起。府里有赵起的眼线,给夫人下了毒,我们都未曾察觉出异样,直到夫人发热,我们才察觉出中毒症状,但夫人那时已经病入膏肓,药石罔顾。”翠竹哽咽道。
赵起……
林斯眼里染上猩红,胸口满是怒意,赵起……那暗器和毒简直是便宜他了!
他怎么就还活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