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走在通往后宫的宫道上,宫道两边则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京营士卒分列两侧。
雷公山大营中总共就留下三千京营士卒,一千步卒此时正由顾敬统领弹压京城城防,一千神机营的火铳兵,此时正由王大千率领追拿天启帝。
而剩余一千的则是京营骑兵,此时正由赵骐带领接管皇城四门城防,并且在后宫宫门口与御林军残兵对持。
在李晓身侧跟随着内阁大学士汪义真和张庸,严松则是被二虎绑缚着跟在李晓的身后。
东林党大佬汪义真和楚党大佬张庸可不会买李晓的面子,按理说真要做这种改天换日之事少不了需要内阁大学士主持的,光凭李晓和浙党还有顾敬的分量是完全不够的。
包括届时对老爷子的劝进、对于百官的处理、弹压各地督抚等等这些全都是需要内阁出面摆平的,其他人不好使!
至于参与大朝会的其余百官,除了几个被神机营开枪打死的几个严党以外,其余入流的和不入流的都被京营骑兵押着远远地跟在李晓身后。
唯一与李晓亦步亦趋地则是浙党的一票官员,以林文轩和周瑞为首的一大票浙党此时贴身跟随李晓,俨然一副皇孙党的模样。
不过多时,李晓和众人便已行至后宫宫门前,只见赵骐正带着几百骑兵在宫门前与一些御林军对持着,也不敢上前。
“赵兄,如今情况如何了?”李晓与赵骐拱手行礼问道。
赵骐见此不敢托大,当即半跪在地上行了个军礼:
“殿下折煞卑职了,当日不知殿下身份,托大与殿下兄弟相称,望殿下宽恕卑职不知之罪!”
“如今已经按照殿下吩咐,分派兵马把守后宫各门,并遣骑队往来巡逻,此时暂时没有乱贼从后宫中往外逃脱!”
李晓闻言点了点头,不让赵骐直接率兵杀入后宫驰援老爷子是他的主意,毕竟这些京营骑兵可都是正儿八经的边军骑兵轮换过来的。
这要让这些人杀入后宫中,边军桀骜难保发生些什么事,就算没发生什么事,传出去了宫闱的名声怕也是毁了。
“赵兄不必如此,你我相交于微末,怎可在此时便论尊卑?”李晓扶起赵骐,真诚地劝道:“性情相交,不论上下!”
赵骐闻言心中颇为感动,李晓此时当着百官的面做出这种做派,算是变相地宣布了自己是皇孙党的核心成员了。
冲击皇城,兵围后宫的武将不抱紧大腿,能有好下场?李晓这也算是替他担下了所有压力。
在场众人见此情形反应各自不同,严松见此不由暗自叹息了一声,天启帝与汉王的争斗输便输在没有这么好的一个孙子上,否则哪怕东林党倒向了汉王,他严党又岂是吃干饭的?
而东林党的汪义真见此则是皱了皱眉头,似乎对李晓这种堂而皇之培植党羽,插手军伍的行径颇为看不惯。
倒是楚党的张庸一脸不悲不喜的模样,看不出对此事持有什么态度,而李晓身后那票浙党则都是担忧的神色一闪而逝。
以未来皇孙的身份与武将相交,颇为犯忌讳!
“严阁老?御林军的元统领您应该认识吧?不若您和田大伴受累为我做个说客。”
李晓看着严松亲自上前为其解绑,温声道:
“若是能说服元统领带着他的手下有序退出后宫,爷爷知道了后也定是高兴的。”
严松闻言也不答话,一双老眸之中带着苍劲神色,毫不畏惧地看着李晓笑骂道:
“忠臣不事二主,小殿下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了,老夫是天启朝的首辅,天启朝可没有首辅指挥御林军的道理。”
李晓伸手替严松理了理银白的头发还有身上褶皱的官服:
“严阁老是想名垂青史,给您记个忠臣传?您觉得我开的条件够高么?”
严松冷蔑一笑,挺起胸膛环顾四周打量着百官,冠绝百官的气势应运而生:
“小殿下当我严松是什么?开条件?你开的条件能比天还高么?!”
“呸!乱臣贼子!但使我严松当朝之日,尔等可敢出列反我?”
说完严松对着李晓啐了口唾沫,将头高高昂起,一副不惧生死的模样。
严松话罢,百官之中的确是有几个官员暗自低下了头,甚至连李晓的忠实拥簇浙党官员也都出现了不同的神色变化。
数载的首辅之位,将严松的威望与气势真正养起来了,哪怕此时已经落难了,也能在心理上影响这些昔日的下属!
“啪!”
一个干脆清亮的耳光扇在了严松的老脸之上,将严松刚升起来的气势闪得一干二净。
对付这种当权数载,威望与淫威并重的大佬,如果想着折服他,或者说直接砍了他,那都是落了下乘。
只有打心眼里不把他当回事,才能破掉这层功。
这样做可以让那些心中还敬畏严松的官员真正意识到这个曾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老人已经被打落泥尘了!
扇了严松之后的李晓只是自顾自地示意二虎继续看押,随后便走到了宫门前对内喊道:
“我是汉王府李晓!元统领可在门后?可敢出外与我一谈?”
宫门后一片寂静,仿佛此时门后没有任何人一般,只有从后宫深处不时传来几声喊杀声,显然御林军在宫内也是加急了攻势。
李晓等了一会儿心中暗自着急,如果让老爷子落入御林军的手里,那局面就会被动许多了!
就待李晓还要做最后喊话努力的时候,门后终于传来了一个声音:
“是李晓殿下吗?谈一谈可以!但是殿下可敢独自入内?!”
赵骐闻言当即跑到李晓身边劝道:
“殿下不可!如今王爷身陷后宫,世子殿下又不在京内,若是殿下出了意外,谁来主持大局?”
赵骐此言一出,还不待李晓说什么,在不远处的汪义真倒是皱眉咳了几咳。
场中众人此时也都已经有些回过味来了,看来这京营士卒不是冲着汉王来的,反倒追随的是眼前的李晓。
李晓笑了一笑也不解释只是对赵骐劝道:
“赵兄不必如此,如今老爷子身陷宫内不知情况如何,我是府中嫡孙,父亲不在,这孝道自然是我来尽的!”
“所以这后宫就算是龙潭虎穴,我也必须闯!若是我一炷香后还没有回来,那赵兄自可不必顾忌,引兵攻城即是!”
李晓又转头对汪义真拱手道:
“汪阁老,若是我进去之后一炷香内没有回来,那么请您主持大局!”
李晓当然清楚,东林党当初可是全部倒向老爷子的,按理说今天主持局面的也应该是这个东林党的内阁大学士,只不过是让李晓抢了风头罢了。
这也是东林党一直不肯出死力的原因,功劳风头都让李晓抢了,他们的从龙首功便就弱了几分,若不在此时多拿捏几分,任由李晓牵着鼻子走,事后怕是要少分不少好处!
所以即使李晓真的陷在里面了,那汪义真也绝对会继续履行与老爷子的交易,汪义真会代替李晓站出来主持局面!
又和二虎赵骐交代了几句之后李晓便走到了宫门前,在几个御林军的看管下独自一人走进了后宫。
...
盛京城,城东街道上,一队一百多人的御林军残兵带着天启帝和严樊等几个文官快速地跑在街道上。
“快!快往前赶去,城门还没被他们控制,我们得赶在他们控制城门之前出城!”
严樊在队列中一边疾跑,一边对身边的几个文官催促道。
倒是天启帝此时被几个御林军轮流背在背上,虽然颠了一些倒也没有出现体力不支的现象。
“严樊,为何你带朕往城东而逃?!京营其余兵马都在房山县,那在城南方向啊!”
严樊闻言自然知道天启帝这是妄想汇合房山的京营残兵,再收拢北直隶各地的军事力量随后回扑京城。
但是对于天启帝这种军事白痴,严樊又不由翻了个白眼:
“陛下,如今京营是否全面倒向汉王那边还不知道,便是要收拢北直隶的兵马,那咱们也得避开定兴方向的逆贼啊!”
天启帝闻言这才记起乱民已经从定兴县往房山县杀过来了,自己此时若还往城南跑那就是自寻死路了。
天启帝恨恨地感叹道:“这些逆党真是可恨!如此说来朕便只能走城东了!”
往城西,那是往山西方向,那里也是民乱连连,往城北那是九边重镇,如今九边经略又是东林党人。
严樊一边小跑一边喘气道:
“漕运总督乃是家父举荐给陛下的良臣,想来应该可靠,我等往城东走天津府,然后进入运河,只要到了天津,陛下随时可以准备平反!”
想明白这些关节之后,天启帝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只是暗叹可惜韩妃的肚皮实在不争气,没能早些生产。
这才致使事态一拖再拖,让李晓那个小王八积攒了反击之力!自己这一走,也不知韩妃究竟会生下个男的还是女的。
可惜天启帝不知道了这韩妃其实也是东林党准备的瘦马,包括孕期时间都在东林党的控制范围之内,如果知道了想必少不了要吐出几口血来的。
从头到尾天启帝对于事态掌控的时间表都是东林党在暗中把握,天启帝自以为正确的发难时间,却也是东林党经过精心计算之后给出的时间。
一行人便就如此狼狈不堪地从城东穿城而过,不带一丝停留,甚至都没搞个马车或者马匹之类的。
一直到了京河的一座小桥上,天启帝和严樊这才松了一口气,东城门就在眼前,城门上还是步兵统领衙门的士卒!
“快快快!过了城门我们便可去官道驿站找马了!”
严樊焦急地催促着几个走得慢的文官赶紧跟上,因为他已经隐隐看到了街尾追来的神机营士卒!
而就在天启帝和几个文官走到桥中央之时,突然桥下传来一阵巨响!
巨响传出,桥下闪过一阵火药爆炸的亮光,小桥应声而塌!
桥上所有人直接被桥面废墟一起带入京河之中,登时乱做一片!
而就在桥头阴暗处,大虎将斗笠待在自己的头上,一个闪身消失在了这片是非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