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城,皇宫。
天启帝此时正在床上大口喘着气,在他的面前是一具宫女的尸体,以及满床的鲜血。
而就在天启帝的床前跪着匆匆赶来的田大伴和两个手持兵刃的太监。
在紫渊阁的门外则是跪绑着十几名宫女以及整整几百名御林军全副武装地戒严警戒着。
天启帝呆坐在床上,心中还有回想起来的后怕。
若不是他今日宿在前宫,御林军可是进不了后宫的;
若不是今日当值的太监机灵听到屋内的挣扎声不对劲之后直接闯入查看;
若不是...
有太多的若不是,今日之事但凡有一点偏差,他的结局很可能就和这床上的死尸一般!
天启帝冷冷地看着床上的尸体,也不嫌弃,直接上前翻过宫女的面孔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宫女的确是韩妃身边的常侍宫女!
也就是说皇后早就知道了韩妃有孕!或者说李俭早就知道了韩妃有孕!
局面一下子变得诡异了起来。
天启帝一直以为自己算是执棋者,是这场棋局最大的优势方,同时也是场中看得最明白的人。
但是韩妃常侍宫女的突然反水,一下子就将天启帝陷入一个诡异的局面。
先是后宫失控,现在连心腹也出现了反水的可能,天启帝不知道自己还能相信谁!
而今日发生的事,也让天启帝脸上无光,后宫失控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基本就可以算是戴绿帽子了,这也是天启帝明知后宫失控之后却没有动用御林军或者京营兵马杀入后宫的原因。
因为他不可能像杀太监一般将所有知情的兵士都杀了或者封口,这样只会导致这件事隔天就会传遍满京,他丢不起这个人!
同时这也会对他的威信和身后名造成严重的影响,圣天子被戴绿帽,简直就是把天子拉下神坛!
“田大伴,你让人去传严松即刻进宫!”
“你亲自去内阁将五军都督府值守都督请来!”
自从保定府民乱之后,五军都督府日常是在紫渊阁办公听命的,晚上则是各个都督在内阁值房之中轮值。
“元统领,即刻封锁皇城,不得朕手令皇城之中片纸不可出宫!后宫出入口着重把守,不可让后宫任何人走脱!若是内里贼子作乱,直接就地斩毙!”
为首的一名御林军统领面无表情地抱拳行礼之后高声道:
“臣遵旨!”
是夜,皇城之中灯火通明,兵马更是频繁往来奔跑。
既然已经被闹得御林军都知道这些丑事了,天启帝也就不管不顾了,他准备要开刀下手了!
只不过下手之前,有些事他还需要弄清楚!
次日,南城证券行。
严樊端坐在包厢之中,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样。
昨晚半夜,老爷子被天启帝连夜传唤进宫,至今未归!
严樊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老爷子至今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更让他惊讶的是五军都督府传下兵令,京营留在京城剩余的三千人马直接被调出五百,然后又把汉王府围了起来。
这次可不是步兵统领衙门或者御林军那种围府,这次据说京营直接扣押了所有汉王府家眷,集中看押在了汉王府中,府邸之中则是做好了各种战斗准备。
严樊轻轻拿起一盏茶抿了一口,一张黑脸默不作声。
难道天启帝终于舍得承受这些商贾的压力,要对汉王府动手了?
在心中数个念头快速闪过之后,因为缺少关键信息,他也不能推断出到底是什么情况。
将脑中的其他念头甩开之后,严樊将思绪拉回到眼前的交易事宜中,无论事态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他现在的任务就是维稳!
严樊板着脸对叶雨亭问道:
“雨亭兄,今日可有信心将市场彻底砸下来?”
叶雨亭闻言点了点头道:
“昨日咱们抛了足足三成货,但是似乎市场承接能力有限,估摸着外面几家之中只有一两家在托市!”
严樊闻言点了点头,敲着桌子以半命令的语气道:
“今天我们必须把手中的货全部抛掉,让这些投机商贾都吓离此地!这里面的分寸你可知道?”
叶雨亭虽然不满严樊的日益跋扈,但还是忍着不满回道:
“小阁老放心,我会先把大部分货都慢慢卖掉之后再一次性砸盘,保管既能吓退众人,还能让我们全身而退。”
严樊闻言点了点头,不再赘言,只是继续思索如今京中的局面。
不过多时,交易市场再次开始新一天的交易。
每一个普通交易者们都怀揣着沉重的心情踏入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所有人都嗅到了一股不寻常的味道。
一盏茶之后,万众瞩目的大米期货开盘价公开了。
证券行的小厮将一张写着“五十八文”的吊牌挂在了大米期货的牌匾下。
“现如今大米的价格的确有点离谱了,不管亏多少,尽快离场吧!”
“恩,或者还可以买几张空单,回补一下损失!”
“恩,我觉得也是!”
...
几盏茶之后,田时远的包厢中。
田时远此时正满头大汗地盯着楼下的吊牌,一边拿帕子擦拭着自己肥硕的脸庞,一边不耐烦地问道:
“林炳文和那边还没有出手么?这都已经跌到五十文了,他们还不出手?”
小厮恭敬地回道:
“田爷,这一上午了,除了早上看到他俩进了包厢以外,就没见过人进出他们那个包厢。”
田时远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继续盯着!一有动静立马告诉我!”
另一个小厮倒是颇有眼力见地拿过一把扇子给田时远扇风,问道:
“田爷,那咱们还继续接么?”
田时远闻言一张胖脸大怒,将帕子丢在小厮脸上骂道:
“还接个屁,小阁老现在是铁了心要出货,谁拦得住?人家背后有个常平仓,咱有啥?”
“不接了!我就不信就我一家亏钱!”
而就在田时远说话的这会儿功夫,楼下的大米期货价格却是再次更新了。
“四十文!”
距离上次的报价还是五十文!
四十文的报价出来之后,场面登时乱成了一团,一楼的交易者们纷纷出口大骂,怀疑这是交易部的失误造成的。
甚至就连严樊看到新的价格也是一愣,这个节奏明显不符合他的要求!
但是就在众人吵嚷的时候,一个人群中的声音响起了:
“你们快看!这是我刚刚从二楼交易部拿下来的郑记米铺的账册副本!”
“这个月最新的账册中,郑记米铺的账目有问题!”
场中一片寂静,众人都死死地盯着发言之人。
“快说啊!什么问题!”
那人被众人盯得有些不适,拿着手中的副本结巴道:
“我看到这郑记米铺虽然从账目中看没有什么债务,但是最新的账册里却显示他们名下的漕粮在这个月被典当给了京城中的几家大当铺!”
“也就是说,这些米不在郑记米铺手上了!”
场中再次陷入了寂静,所有人都目光呆滞地看着发言之人。
下一秒,人群沸腾了,无数交易者涌向了交易柜台高喊着:
“我要卖手上的郑记米铺!”
“我也要!全抛了!一点不留!”
“把我手中的大米期货平仓了!对!就三十文!”
“郑记米铺跌到十五两了!”
“十两!不管了,给我卖了!”
刘老实跌坐在人群的最外围,失落无神地看着场中不断更新的吊牌。
这两天时间他先是经历了理想达成的希望,又是经历了市场动荡带来的忐忑不安,最后又是如今的绝望。
他买的价格实在太高了,高到即使现在抛掉也是血本无归的地步!
包厢中的严樊看着不断下跌的价格,一张黑脸也失去了表情,就如此呆滞地看着。
就那么几盏茶的时间,他也被套牢在了市场中,这些散户蜂拥之下,大米的价格和郑记米铺的价格就像瀑布一边直线下降。
反观叶雨亭在一旁已经急得团团转了,每盏茶之前他都会唤过小厮重新下达交易命令,因为昨日他们只卖出了三成的货。
他们还没有回本!常平仓的官账还未平!
大齐律令,官员挪用公款,挪用一文和挪用一万两,结果都只有一个:
杀无赦!
所以叶雨亭是真的着急了,如果不能还上常平仓的账,他只有死路一条。
“不行!不能等了!我得立马去把所有货抛了,再开几张做空的单子!”
严樊闻言侧过头看向叶雨亭道:
“你真以为这是突然爆发的账务问题?”
叶雨亭好奇地问道:“难道不是么?”
“肯定是李晓回来了!我们此时任何动作可能都在对方的算计中!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叶雨亭闻言一皱眉,没想到素来横行无忌的小阁老居然这么忌惮李晓,当即急声道:
“不管他什么目的,我们先自保才是!”
言罢,叶雨亭也不管严樊了,一转身亲自跑到二楼交易部提交交易申请。
而就在田时远的包厢之中,却是一片寂静。
田时远哑着声音问道:“卖掉了么?”
小厮摇了摇头出言道:
“爷,这消息实在来得太突然,没人肯接货,我从交易部那边打听到根本没有成交的交易,只有卖家不停地刷新挂牌价,根本没有买方!”
全世界,似乎在此刻都陷入了恐慌。
但是引起恐慌的李晓此时却是身处在一个包厢中享用着最新鲜的鲈鱼。
在李晓对面坐着一个中年文士,正是东林党的林炳文。
“殿下果然好手段!翻手之间便把所有人都盖在您的掌下,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
李晓也不搭理林炳文,只是自顾自地对付着桌上鲈鱼。
林炳文见李晓这个模样也知道对方这是老成持重的举措,不知道对方目的之前,保持沉默总不会大错。
“殿下请看...”林炳文从怀中拿出一张宣纸放在桌上,递给李晓。
李晓看到桌上的宣纸时瞳孔不由一缩,手中的动作也停滞了一下。
只见桌上写着一个大大的“危”字。
落款却是一张汉王印!这是李俭独有的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