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秋和从桌案上坐起,一步一步极其平稳地走到了主台的前面。
这个十四岁的少年,走到了主台正中间,双手伸出来,极其认真正式地对翁卫行了一个大抱拳礼。
秋和抬起头,看着也对自己缓缓抬起头、双眼失神的翁卫,顿了顿,而后朗声说了出来:
“翁卫先生,才性合,的确从不是错的;
才性离,也未必是全对的。
但是,才性合已然是先生心障所在。正因先生有此执念,才难以超越祁阳先生。”
众人静静地听着秋和的话,虽然显得都很认真,但没有从秋和这段话里听出什么特别的,觉得很是一般。
但是翁卫的眼神却有些松动了。他死死地盯着秋和,知道他接下来的话是更为重要的。
他微微转向秋和,有些震惊而激动。
只听秋和继续朗声说道:
“无论才性离合,皆是外相外法。
既然已成先生心障,何以固执持之?”
听到此话,众人忽然开始惊呼。
首榜状元居然如此解题!
原来这首榜状元是如此看待这个清谈命题!
翁卫听到此语,内心不禁大为松动震惊。
而秋和的话,却没有结束。
少年再次抱起了拳,对着翁卫行了个大抱拳礼。
少年清澈之音,在大堂再次缓缓响起。
“先生,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作电。
应作如是观啊!”
……
“哗”…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首榜状元的这句话…
宛若石破天惊!
众人极其吃惊地望着秋和,而后,把眼神齐齐地转向翁卫。
却没有想到下一幕,会是这样的场景——
翁卫瘫倒在地上。
“啪”一声,翁卫便突然瘫倒在地,全身竟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气力,完全不是入场时那副神采飞扬的样子。
他曾如此笃信才性合说。
他每次的辩论,总以才性合为胜。
他集齐了所有的四本之学,对此研究精深;他呕心沥血于其中,将这宗华清谈宴直直带上了顶峰。
但是今天,他彻底地败了。
他败给了自己始终逾越不了、跨不过去的那座巍峨高山。
然而今天最后那根压死骆驼的稻草,却是一个十四岁小娃娃给的。
……
众人极其吃惊地望着场上那个站定的秋和。
那个年仅十四岁的首榜状元。
他居然能够破题!
所有人再次细细品味着秋和这段话,全都惊呆了。
场上的大学师,此时方才幡然醒悟,将场上少年的话齐刷刷地写在了大白纸上。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作电。应作如是观。
一切依靠因缘而生的法,都如梦幻,如泡沫中的影子,如雾霭一样的不可琢磨,无常变幻。同时又如同闪电一样的快速变化。”
场上的大学师居然没有继续往下翻译出最后一句。
一些学子还很疑问好奇,不知道这是何意。
但很快,众人突然明白过来了,大大称奇称妙。
原来,这个首榜少年,刚刚正是在以经破题,以经注经!
明白了这一层意思之后,所有人望向秋和的目光再次变得极为惊奇震惊,许多人的眼神开始变得相当友善起来。
而此时被众人看着的秋和,却仍是平和淡然,没有什么太大的情绪反应。
少年静静地站在台上,认真地望着翁卫和祁阳。
翁卫家的老仆人已经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扶住了自家主人,相当的焦急和操心,望着自家主人瘫坐在地上,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而坐在翁卫对面、静静地挺拔坐着的祁阳,此时却没有说更多的话。
他很沉默地看着眼前失魂落魄、丧家之犬般的翁卫,心里也掀起了许许多多的情绪想法。
但他没说任何一句话。
良久,他直接站起身,提着酒壶就直接往门外走,打破了沉默。
“走了,没意思!我没赢,你也没输!”
祁阳就这样留下来这么一句话,然后便自己飘飘然地走了。
所有人都望向祁阳离去的踉跄背影,不由得都发出了唏嘘叹声。
主台之上的胡悲眠,看着飘然而去、自称没赢的祁阳,不自觉地叹了一声。
“这孩子,心软的时候又这样心软。”
朴硝老人也转了过去,微微摇了摇头。“祁阳…终归不是那种人。”
所有人都静静地恭送着祁阳离去的背影。而后,目光都放到了还在瘫坐着的翁卫的身上。
此时的翁卫,听见了祁阳那句有些突兀的话,头不自觉地缓缓抬起,一边有些惊讶地看着祁阳离去的背影,一边显得仍是落魄不已。
目光失去神采的翁卫此时失魂落魄,瘫坐在地上,久久未能站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