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来乍到的两主仆拿不准将这些小玩意如何处置,只能找嬷嬷谈论下对策。
可嬷嬷一看到这些小玩意脸色都变了又变,不过多时,眼眶又开始蓄泪。
“这是王爷小时候的玩具?”
小姨急急忙忙拿出随身带着的小帕子给她擦眼泪,心慌慌地给她又是擦眼泪又是安慰的。
“嬷嬷,您可别哭了,再哭下去我也要随您一块哭了。”
弗陵拧眉问起:“王爷的玩具怎么会被放在御赐的东西里头?”
嬷嬷的神情也变得很复杂。
只是她理智尚存,带着哭腔的声音回道:“王爷小时候不受重视,身边没有适龄的玩伴,除了照料的宫人便是太监,温饱尚能满足,可到底只是一个小孩子,终究是存了那几分童心。”
“小的时候他看到旁人手里玩的什么,自己没有,他并不会说些什么,只会将那样子记在心底,回来后便照着模样做一个,独自在院里头玩。”
“这些,都是王爷小时候自己做的,这风筝,陀螺,小马,无一例外,只有那蹴鞠,是太子陛下当年送给他的。”
弗陵怔怔然地听着,在脑海中描绘起可怜兮兮的小男孩。
一道尖锐的哭声忽然将她的思绪打断,小易哽咽着哭诉道:“王爷小时候好可怜,怎么比我还惨呢。小时候我爹还让我骑在他头上去城里买花呢。”
她原本以为帝王家的皇子公主小时候一定过得特别开心和幸福,不愁吃喝,哪知道帝王家也是普通百姓家的一个缩影。
只不过带上一个高不可攀的标签,却依旧有兄弟不和,父母不爱的情况出现。
弗陵头皮微微发麻地看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嬷嬷可别关看着这些东西睹物思人,圣上缘何会将这些东西送归王府我们暂且不清楚原因呢。”
清榕停下哽咽,渐渐地回过神来。
小易道:“说不定是圣上体恤小姐您思念王爷,遂将这些东西连同今早给小姐您的礼物一块送过来。”
弗陵指节曲起,在她额头上不轻不重地磕了那么一下。
“你可是要记得,你家王爷一直不受重视,当今圣上能不能知道这些小玩意是王爷幼年时期亲手所制还不一定呢。”
清榕醒悟过来,“圣上绝对不知道。”
那位父亲便是连主动关心都未曾,把碗端平都做不得,又怎么可能知道王爷那么多小时候的事情。
小易听嬷嬷这样肯定地说,“那,那这些东西是谁送来的?”
弗陵问道:“除了您以外,谁还知道王爷曾经也是个手工达人?”
······
李恪并不觉得自己是别人眼中可怜虫一样的存在。
他只是不善言辞,不爱与人交谈,亲眼见识了那些大人肮脏龌龊的行径后,便觉的厌恶,难以控制地犯呕。
宫人以为他是生病了,给他请太医,太医诊断不出来什么,宫人再三延请,以至于太医恼火,觉得他在无病呻吟。
所有人都觉得他是故意在装病,企图求得父皇的怜悯,因为他只是个不得宠的皇子,若不使些手段,永远无法出人头地。
其实他比谁都清楚,自己只是想避开那些人的存在。
皇室的皇子和公主到了一定年纪都逃不开要读书识字。
他和他那些兄弟姐妹们被先生凑在一个屋子里,除了每天有那么短暂的一小会放风时间外,其余时间都在书本中度过。
他的放火时间与旁人不同,他没有那些五颜六色的玩具可以打法时间,也没有宫人提来新鲜的水果和糕点聊以裹腹。
他只是依旧呆坐自己的位置上,翻开书籍一遍一遍地读着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一遍一遍地就着先生给的字帖,苦练书法。
因为那些幼童的游戏,自己不屑于。
等到回去自己的宫苑里,偷得浮生半日闲,才会自己学着制作一些小玩具。
也不是为了玩,只是享受制作的那个过程。
成功制作出来后,便随意地扔弃在一旁,再无半分兴趣。
他常在成功制作出来一个小玩意后,常托腮想着,他们明天会带什么东西去上书房。
陀螺......
风筝......
九连环......
华容道......鲁班锁......
很欣慰的是,他的哥哥们玩的东西也不在如以前那般幼态。
后来不知因为什么,太子认定他经常受苦受难,不时地给他带了好吃的好喝的,带他去皇后面前,领着他一块往上书房。
时间久了,他经常被命令跟随在太子身边。
他的太子哥哥曾经给过他一个蹴鞠。
那是他在一场和王侯子孙的一场蹴鞠比赛中拔了头筹,高兴之下便将那个蹴鞠给了他,兴许是觉得自己当时看那蹴鞠的眼神太过热烈。
实则他们不知道的是自己只是在想编这么一个蹴鞠需要用到多少种材料。
后来,太子在一次秋猎中遭刺杀,他便念在那一颗蹴鞠的份上,救下了他,将这份恩情还了。
可是,他似乎总是忘记,从太子领着他去上书房的那一刻开始,所有人都认定,他已是依附于太子。
他知道这样的说话于他一个无权无势的皇子而言很不好,毕竟夺嫡的态势一直未随太子之位定下后有任何偃旗息鼓。
可那个时候的他早已成为别人棋盘上的一颗子,深陷棋局,没了退路。
李恪看着这一些幼时突发其想做出来的小玩意,轻轻地扯了下唇角笑了笑。
太子自从那件事后便一直没有消息,宫里更不曾传出来过什么。
尤其是今日见过周皇后后,更加笃定了那晚他也找解难题。
他还当他跟自己一样命悬一线呢,可如今却是能够凭借着这些幼年的小玩具,来告知自己,他还在宫里。
想来虽然身陷囹圄,但已经收买了内线,暂时保住了一命。
可现在跟自己说又有什么用?
别提自己现在就一孤魂野鬼的身份,就说他手下的兵权更是被肢解得支离破碎,也无法助他翻身。
······
木质雕琢的鲁班锁小巧又精致,仔细观察方才发现这里的都带着独特的机关设计。
小易见她手里捏着一个小玩具在笑,纳闷且不解:“小姐,您怎么了?”
她一个从未见过王爷的人看着这些都要哭了,哪知道小姐这个作妻子的反倒在笑。
这要是王爷瞧见了,非得从棺材板里跳出来。
弗陵轻轻地扬了扬唇角说:“我在想你家姑爷战场上的丰功伟绩。”
小易见她眼底淬着仰慕似的光,好奇地问:“什么?”
“听说他在稻占城一战上,改造了旧时攻城弩速度慢,射程短的缺点,箭矢以坚硬的木头为箭杆,以铁片为翎,大小如同标枪,射程可达千米以上,齐射的时候,数以百计的标枪钉入城墙,攻城兵士攀缘而上,以少胜多的情况下夺取下来稻占城,大大震慑住了敌军的士气。”她敬佩一般的语气说着。
小易:“什么叫攻城弩?”
弗陵脸上一顿,无奈地笑望着她,看着这丫鬟眼底还淬着湿漉漉的泪意,叹气声声:“你还是帮我把这箱子玩具送我房中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