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晚上再出什么意外状况,小易这回便是怎么说都不肯离开房间,坚持留下值夜。
弗陵说不动她,便只好让人躺在自己的床上,反正那张床让她有心理阴影,今后永远都没可能有机会让她临幸了。
除非高家能给她换一张。
不过她在这个家里呆不了多少个时辰,换不换的都无所谓。
小易大抵也猜测出来什么,只是为自己之前一直不曾发现感到愧疚和难受。
“表小姐,你之前应该告诉我的,要是我知道大少爷会这样对您,我至少能有所防备。”
“你还有有所防备?”弗陵闻言好笑:“要知道,以前伺候我的丫鬟,就是因为亲眼看到了这些阴私事,被他灭了口。”
小易震惊错愕地盯着头顶的幔帐。
弗陵手枕着后脑勺,慢条斯理回忆着往事。
“那年高应安也才十三岁,就知道了杀人灭口。你说,今天晚上你撞见了这一切,面临你的又会是些什么?”
小易骤然从床上爬起来,双手紧紧地揪着被褥,水葡萄一样的大眼珠子因为惊恐而泛着泪光。
“表小姐,我,我不想死。”
弗陵道:“所以啊,我们得赶快从这个地方出去,现在机会就摆在我面前,宁嫁去临江王府,也不能在这个地方久待。”
小易忧虑重重,直挺挺地瘫在床上:“可是,可是现在朝廷上谁也没有提起这婚约的事,皇上好像对这个五皇子,也并没有多重的看待。”
弗陵轻笑出声:“有人会帮我们提的。”
······
时间回溯到弗陵前往临江王府吊唁前,她曾往菡萏院去寻过柴茵。
侍女们只当这少夫人是和小姑子是在屋子里谈心事,谁也不知道,少夫人早就不在房中,而是偷偷潜回了娘家。
柴府,都察院御史柴睦书房。
“什么,你让我去提这件事?”
柴睦只觉莫名其妙,可这半夜三更的,以成婚的妹子总不至于跑来跟自己开一个玩笑。
柴茵言辞恳切:“大哥,我这也答应了她的请求的,虽属无奈之举,但于哥哥而言不过是明日早朝一帮谏臣面前提这一嘴,到时候自然会有人代哥哥出这风头的。”
“你这位小姑子倒是个奇怪的人,主动要去守寡的,还是开朝第一人。”
柴茵道:“这桩婚事之前便已定下,就算是五皇子已经身殒,也应该有人提起一嘴才是,可是迄今为止,周后不发声,太子自五皇子出事后更没有露过面,他们过去是如何促成这件事的,现在怎么就都一句话都未曾透出来?”
柴睦面沉如水,凝滞在脸上有深深化不开的忧愁。
柴茵忽然问起:“大哥,五皇子的死,并不简单吧。”
柴睦斜眼过去看她,给了她一个无声的警告。
皇家的事,她也敢胡言乱语?这要是被屋子外头,能有她多少日子好活?
柴茵这才忍气吞声,不敢再对这件事说上一句什么。
“明天五皇子就要出殡,南姝若是错过这个机会,婚事怕是要被高相拿去作伐,你也知道三皇子对南姝一直抱有想法,高应安左右不了他父亲的想法,却也极为护住他这个表妹,到时候,到时候......”
柴茵语气一顿,咬着唇角不敢继续设想下去。
柴睦微微眯了眯眼,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隐情没告诉我?”
柴茵咬了咬牙:“我希望高应安是我一个人的。”
柴睦一时怔然,许久才从她脸色的哀凄中悟过来是什么。
“难怪我说为什么成婚多年你一直无子,合着高应安竟是这般辜负当初的诺言的。”
柴茵只是低着头,垂泪不语。
柴睦脸色青筋脉耸动,愤怒恼然,一把挥开桌上的书籍,哗啦啦的一堆书籍震得屋子响动频繁。
“当初就不该同意你的任性,乖乖听从家里的安排,嫁给谁不好偏要选那高应安,你知不知道,高相背地里支持三皇子,自从你嫁入高家后,又将我们家也给拖进去,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们早就被打为三皇子党了。”
柴茵脸色越发地凄楚,愧疚不安地垂下头去。
她父亲和大哥一向只愿当个纯臣,不愿意干涉朝廷争储一事,偏偏高相是三皇子的热忱的拥趸者。
可因为自己当年的一时糊涂,偏偏就被那高应安给占了一颗心,死活非要嫁进这高家府邸。
她的任性妄为,柴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便已经定性为站在三皇子一派系上,可当年的她是如何执拗地拿剑逼着自己的父亲和兄长,不愿意屈就于他们为自己选定的未来归宿,而是稀里糊涂地就看上高应安那个混账王八蛋。
父亲为此失望至极,辞了官,回了祖宅颐养天年,连归宁都不肯见她。
她对不起父亲。
如今更是对哥哥提出这种请求,她心下惭愧,却也哑口无言。
屈膝跪下,双目垂泪。
“哥,你就帮我这一次。我就想让他收收心,跟我好好过日子。”
······
小易还是很难接受她这个天马行空的想法,道:“你说少夫人会帮您嫁出去?你看这天都亮了,还有两个时辰,临江王就要出殡了,难道我们要等他出殡后就嫁过去吗?”
弗陵摇摇头,翻着手上黄历:“我看过黄历了,今天是个好日子,宜嫁娶。”
小易一愣,倾过身子,皱着眉头,指尖指着黄历上的一处:“也宜出殡,这出黄历的人到底是怎么算的,红白喜事都撞在一起,这合适吗?”
弗陵笑笑,不以为然,目光穿透云层看向远处,刺破云层的阳光于她脸上拓下斑驳细碎的金色光束。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李恪便看着她,近在咫尺,又觉得隔得很远很远。
······
圣旨下来的时候,院子里跪着的两人都惊得说不出来话。
圣旨内容无非传达两个消息。
一,临江王有功于社稷,婚约照旧进行,只不过,婚期定于出殡当日。
二,婚事仓促,但该给的惯例自然不会少,嫁妆聘礼一切由皇室承担,甚至还越过了太子娶妃的规格。
时间紧迫,弗陵收下圣旨时,“时间还是太紧了,小易,你快给我简单收拾下,别误了吉时。”
小易匆匆从那公公手中接过嫁衣,主仆俩一股脑地往房间里赶,门一阖,与世无关。
传旨的苏公公看着嘴角抽了抽:“这还真是个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