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想法真的是千变万化,生杀一念还真就在这一瞬之间。
原本以为薛衡拿着干发巾是为了解决自己这个挟恩图报的坏女人,哪知道对方竟是给自己擦干头发。
一手托着半干的发,一手用干发巾轻轻地包着,洗掉水分,这细致入微的动作,莫名中呵护备至的感觉。
不像她自己,平时就一顿搓,再好的头发也都被她搞成乱麻。
可实在是没有什么要精雕细琢的想法,在她看来,自己头发再掉再多也总不至于秃顶。
不得不说,这轻柔细致的手法,还真让人怀疑是从科班培训出来的。
可是Tony薛一定会喜欢自己对他这评价。
弗陵看不见身后这人背影,只能明显感觉到对方动作的细致轻柔,心也软得一塌糊涂。
“想睡觉,真舒服,薛衡啊,你是不是以前给谁也这样做过?”
她打着哈欠,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薛衡忽然问起:“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弗陵眯着眼,低声喃喃,说:“薛衡,你可真是个好人,你知道吗?你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毒舌,其实你要是不那么毒舌的话,我们还能做朋友的。”
可他那么毒舌,说不定自己会被气到分分秒秒想绝交。
莫名其妙被发了好人卡的薛衡说:“我不缺你一个。”
弗陵蓦地呵呵地笑了笑:“合着您上层社会的人还看不起我们底层人士的朋友了。”
薛衡皱了下眉头说:“你才从上层社会跌下来不久。”
弗陵忽顿,仔细地想了一下,倒也是有一段时间了。
“可我记得已经有好长好长一段时间了。”
“六个月多出十天。”
弗陵半睁着眼道:“你算得可真清楚。”
薛衡说:“出事那天正是清明,你爸妈到我家。逢年过节,你爸妈都会带上节礼去我家。”
弗陵愣了一瞬,道:“你们这么些年还有联系?”
薛衡说:“还好,就是世交关系,因为你的逃婚闹了点嫌隙,所以你爸妈有时候总有些故意讨好的感觉。”
弗陵嘴角微微一扯,合着还没忘记逃婚这件事呢,隔三差五地总要提上一嘴。
“其实不算是因为我的关系吧,我感觉我爸爸比起关心我的终身大事,更好害怕会不会一着不慎就从上层社会跌下去。”
“毕竟暴发户出身。”她语气加重,用力地在这个词上一咬。
薛衡冷不丁地看着她,说:“你对你父母无感?”
弗陵淡淡一笑,道:“要是无感的话,我那天也不会听你说过我爸想我后,就去监狱看他,就不会按我爸说的,去找我妈。只不过离开有些年头了,对他们不太理解了。”
话落至此,弗陵忽说:“薛衡,你跟我说说我母亲吧。”
“就你了解的,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及他们为什么会做这些事。”
······
从薛衡的话中,弗陵大概可以想象到一个靠老婆辛苦赚钱养家,供着老公一步一步走上人生巅峰的蛆虫的故事。
老婆辛辛苦苦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还要同人谈生意,老公却过着灯红酒绿的稀里糊涂的日子。
那个吸血的蛆虫,毋庸置疑是她的父亲。
而白家的家业,全是她母亲一并操持得来的。
白渝州脑子不灵活,家里财政大权多半是掌握在母亲手中。
两夫妻的关系随着白渝州一次偷吃被抓后,原先被一纸结婚证的掩盖下也原形毕露。
“这些他都没跟我说过。”弗陵愁眉不展道:“倒是阴阳怪气地提起,是我妈婚外情。”
薛衡说:“你不是不相信我吗?”
之前弗陵的确提起过这么一嘴,说自己暂时还不相信薛衡。
弗陵不敢看他,害怕被他瞧出自己就是现在对他说的话都保持三分怀疑,自暴自弃道:“我也没有办法啊,毕竟,我跟你也不是很熟。”
薛衡松了手过来,掌心拖着干发巾,随意地扔在桌上:“我知道得也并不多,知道的也都告诉你了,你若还是不信,我也没有办法。”
弗陵心底还是藏着很多不解,一时间也没听出来他这语气中的古怪,道:“就没有别的了?”
薛衡说:“你还想知道什么?”
弗陵说:“你知不知道,我母亲她可能会去什么地方?”
薛衡皱了下眉,道:“你是失忆了吗?自己父母还能比我更了解?”
弗陵讪讪一笑。
仅凭脑海中残留着原主的那几段记忆,确实无法看清楚一个人。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没听说过。”弗陵很肯定地说道:“何况我走了那么多年,你说她有没有可能去国外?”
薛衡说:“如果去国外了,你要怎么找?”
弗陵长叹了一口气,拿着木梳继续通头发:“那只能努力赚钱买机票了。”
薛衡道:“这样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我总不能等自己实现财务自由了再找人,若是这期间出了任何意外呢?”
“你可想过这件事可以委托某些机构?”
弗陵看着他从另一个由他助理拎过来的袋子里取出几个外卖盒,应该就是他们中午的午餐。
之前助理隐约提了一嘴,这是由家里保姆做好直接送过来的,原因是薛衡吃不惯油烟重的食物。
弗陵不是没怀疑过薛衡为什么不干脆点回家吃去,却偏偏要来跟自己蜗居在这十来平方的病房里。
“那也用钱啊,还是一大笔让人想都不敢想的费用。”
弗陵好笑不已:“与其浪费一大笔钱去委托那些机构,我还不如上民生栏目,寻亲节目。说不定,我上节目哭一哭,我妈妈自己就跳出来了,毕竟。”
薛衡将外卖盒一一打开,菜肉齐全,色彩丰富,比起医院食堂的大锅饭高级了不少,光从那精致到不可思议的小油菜就可看出端倪。
“薛衡,你真好,咱们做朋友吧。”弗陵吞咽了一口唾沫,感激涕零道:“咱不要结仇,你也别生我当初不负责任的气了。”
薛衡的眼神像是在鄙视:“你可以借钱?”
他舀了一碗鸡汤过来,把汤匙并碗推到她面前。
弗陵皱着眉,嫌弃地摇了摇头说:“那腰杆子就得弯了,还得时时刻刻战战兢兢地,担心期限已到还不上,对方来讨债。”
“或许有人可以不要利息。”
“你是说你助理吗?”
弗陵努了努鼻子,“算了算了,我不杀熟。”
薛衡将食盒撂到她面前,力道渐重,冷着眼喎她。
“你还是别说话得了。”
弗陵迫不及待地将碗捧起,接到嘴边便是一口闷,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嘴角轻轻一勾。
小样,让我跟你借钱,真以为老子不知道你打的什么鬼主意?才不会那么容易给人以把柄日后威胁自己。
饭菜迟到一半,向来食不言的薛衡忽然说:“我帮你找吧。”
弗陵嘴里的糖醋排骨嘎嘣一响,当即笑逐颜开:“那怎么好意思?”
心底想的却是,饭菜真好吃。
薛衡看她几乎一脸得意的样子,笑着说:“我有条件。”
弗陵点点头,自然知道没有什么免费午餐的道理,说:“只要不是太苛刻......”
“你跟我回去。”
弗陵轻轻地咬了咬下唇瓣,“回去?”
薛衡眼底有光,像飞鸿掠经水面,平静深幽的潭被打破,他垂下眼睑,声音渐沉:“我给你提供吃住的地方,你想工作,也可以为你安排,只要你离开这里,放下你手里头正在调查的事情。”
弗陵咬着筷子,瞳孔里映着他,瞳孔里也倒映着火光,轻笑着说:“你这是为我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