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之所及,能见到的这二十个活生生的侍卫,也只纠察出其中一人或许有隐匿未显的疾病。
弗陵趴在墙头,探出去半个脑袋,对守在门口那侍卫喊去。
“你最近是否食欲不振?会否会隔三差五地就目眩神晕,手会不会经常抽筋......”
“喂,我问你身体最近怎么样,我是想给你看看病,你至少回句话。”
对方就像长了一张缝合过线的嘴,半天都不见他开嗓。
“你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当一回事,我遇到过好多个像你这样的病.......”
对方交接班后,径直离去。
弗陵气急而笑,手插在腰间怒问:“我说,你们是不是得了什么不能跟我说话,一说话就掉脑袋的密令?”
“他们的确受过最为严苛的训练,不会随随便便同你说话的。”
突兀的声音传来时,弗陵回过身去,错愕地看着院中忽然出现的人,愣了好半晌才记得从梯子上下来。
左秉臣说:“爬高爬低的,你还真是闲不住。”
弗陵皱了皱眉头,举目四顾,寻思着这是不是穿墙遁地才进来的,
“先生,你怎么进来的?”
左秉臣指了指天上,刚才她太过于聚精会神跟侍卫在说话,全然没注意到自己进了屋。
“飞檐走壁?”
“嗯。”
“厉害。”
弗陵由衷地竖了一个大拇指过去。
竟然没被当成刺猬射穿,这宫里的禁卫想来也不过如此。
左秉臣面露尴尬地笑了笑,心说,被夸奖了,忽然有些高兴是怎么回事?
弗陵迈着小碎步蹭过去几步,眼睛发亮地说:“先生考虑收徒吗?”
,
左秉臣将手抵在唇边,轻轻地咳了一句,道:“先说你刚才在上面干什么?”
弗陵指着宫门外,急忙说:“哦,外头,外头有个刚交接班回去的侍卫,我敢肯定他生病了,若不及时治疗,怕是会有性命之忧,可他还不信,先生,你要不跟他们说说。”
左秉臣愣了愣:“你挺闲的。”
“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给自己找些事做。”
弗陵摊了摊手,说:“先生知道这宫里还有谁有疑难杂症吗?”
“什么意思?想在宫里开孚安堂了?”
“闲着也是闲着。”
左秉臣反倒被气笑了,但转头一想,自己可不是来这里听她说笑的,当即变了变脸色,板着一张老成持重的脸,故作深沉。
“胡闹也需要适可而止,你看你最近做的那些,是人能做的事?”
弗陵一天雾水:“我做什么了?”
左秉臣道:“那你说,陛下的额头是不是你给磕的?”
“什么啊,是地板。”
这还给自己狡辩起来了,左秉臣心说这丫头或许真的是被纵容惯了,若是不横加干涉,将来止不定还要多胡作非为。
“陛下的耳朵呢?是不是你给刮的?”
弗陵咬咬牙,辩驳道:“那是被帘帐的钩子不小心刮到的。”
左秉臣一时语塞,迟疑了好半晌才敢出出声问。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弗陵抱臂而立,冷哼了一声后说:“这点你得回去问你家陛下,放着好好的床不睡,好好的美人不抱,非跟我在这里争一席之地做什么?”
左秉臣面色微僵。
听她继续道:“你说,我让他睡床也不是,不让他睡床也不是,好在他也自知理亏,搬了床被子在床脚下自己睡,就是睡醒后也不知道自己把被褥重新放回去,这点最让人讨厌。”
左秉臣喉咙口处像是被忽然间被塞了什么东西,哽了一口老血在喉咙口。
“你,你怎么,你就这......”
弗陵理直气壮:“我,我怎么?”
说话间还插着腰,不自觉地挺了挺后背。
“我被关进来已经够委屈了,我闹过吗?
我连自己会被关多久都不知道,你们知道我一天能赚多少钱吗?
你们知道孚安堂现在上上下下见不到他们的少主有多担心吗?
你们一定会后悔,关了我的这些天会给国朝带来多大的财政损失。”
左秉臣难得一哽,这突如其来的一股傲娇劲是怎么回事?
“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陛下若是对你无意,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又何曾对人如此被卑躬屈膝?”
卑躬屈膝?这人会否对这成语有什么误解?又或者是对他家陛下存在什么美颜滤镜。
弗陵嘴角一动,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纠缠不休,遂说:“不瞒先生,其实之前遇到一个与陛下病症相似的病人,这次进京,其实我把他也带进来。”
左秉臣面色凝重地看向自己:“类似的病人?”
弗陵点头,将自己这近一年来意外在哑巴身上意外的发现,言简意赅地告知对方。
“那男人的病与陛下有五分相似,八个月前,我冒险给他做了开颅手术,发现了一些特别的东西,或许于陛下病情治疗有所帮助。”
左秉臣道:“开颅?”
弗陵忙不迭摆摆手解释:“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在陛下身上做这种事,我保证,我发誓。”
救得好那是功德一件,若是救不好,十个脑袋都不够他砍的。
弗陵着实没必要在那位身上搭上自己的小命。
“只是,能否请先生告知,陛下当年身入敌营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
左秉臣道:“这点跟陛下的病有关吗?”
弗陵说:“我也只是猜测,陛下这病可能是当时被人投蛊所致。”
左秉臣面色冷凝,道:“当时的情况,我也知之甚少,具体的要问陛下。”
弗陵唇角抿成一道直线,不情不愿地说道:“那我就去问陛下吧。”
这要是问那狗皇帝有用,自己何至至于昨夜跟他打架。
不过是想查看他的身体状况,对方却语气迟疑,支支吾吾的,想看看他身上是否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却是一副生怕被占便宜的样子,使劲将自己裹成蚕蛹,气得她火冒三丈,真以为自己很稀罕他。
偏偏她就是那种你不让她看她就偏要看的人,越是藏着掖着,背后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
雨水落在石阶上,撒了肩上一路,皇帝轻轻扫过后,确认再无不妥,这才推门而入,熟门熟路地走到榻前坐下。
屋内无人,小几上摆放了一个白玉所制的酒杯,一瓮酒。
指尖轻碰触,酒杯已成空。
好大的胆子,竟敢背着自己偷偷饮酒,关键是这酒谁给她送的?
李璮?
不对,他近期被拘束在国子监中,赶不回来。
如此说来也只有先生了。
咕咚一声,是什么撞倒在门槛上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