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这件事也真有够荒唐的。
皇后只是为了隐瞒自己成婚多年仍旧与皇帝只是名义上相敬如宾的夫妇,就动手杀人。
事后一推六二五,转嫁危机,栽赃到自己身上。
如今还想一步错步步错,心狠手辣到,连自己亲哥哥的命都想给搭上了。
自古帝后不和的本来就不止他们一对,但原因竟然出在皇帝自己身上,那可就真让深宫后院那些漂亮美貌的小姐姐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回去的路上,弗陵神色疲惫,下马车上,因为自己的心不在焉,手肘不小心撞在了车厢内壁,酸疼得难受。
揉了揉酸胀的小臂,一路慢腾腾地挪到门口。
白色的灯笼还悬挂在门前,晃动着渗人的光。
弗陵一路上都在寻思着左秉臣告知自己的那个事实。
开玩笑,皇帝他有龙阳之好?
那他,那天那天晚上还企图对自己那样......
总不至于是个双吧?
弗陵后知后觉地想到。
左秉臣儒雅风韵,当初自己第一次瞧见他都觉得这细眼长眉的公公挺耐看的。
难不成是这两人.....
曾经的师徒关系,如今的君臣,别告诉自己光风霁月的李衮是被养成的那一位?
弗陵揉了揉额头,脑海中那些画面实在是忍不住越想越污了,她用力地拍了下,让那个自己停止幻想的时候,也长长地叹一口气。
刚跨过门口,却见守门小厮压着声音跟自己又说了一句。
“有人来了,说是来给少主吊唁,但我瞧着,不太对劲。”
小厮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她这一次假死演一出戏,真正知道实情的也只有商行几个理事的,要不然,那么大的家业变动肯定会引起一番动荡波澜。
没有继承人空有一身财富就是个极大的麻烦,几个商行管事私底下里竞争激烈,尤其是在郭善嫦走后,这种竞争越发地明目张胆。
以为又是谁冒充亲戚来吊唁,弗陵有些烦不胜烦地说:“这些亲戚可真是有够烦的,下次再敢冒充我的亲戚来的一律赶出去,”
弗陵横眉冷竖。
“是昨晚那位。”
弗陵脸色刹那间一怔。
昨晚,昨晚哪位?
神思忽然一个激灵,后脊背泛着一层一层细密的冷汗。
狗皇帝,狗皇帝果然不是真心来吊唁的。
守门小厮说:“当时你不在,他又让我出去,灵堂内就只剩下少主和他,我怕出事,想跟着,又被他给赶......”
弗陵哪里还有耐心等他将事说完,几步便往屋内赶赴而去。
灵堂内依旧没有任何挪动的痕迹,灵柩完好无损。
今晚过了子时就是第七日,弗陵必须给她喂下丸药,若不然将来真的就回天乏力。
毕竟是对自己有过恩情的人,哪能看着她代自己赴死。
可人呢?
灵柩内躺着的人呢?
她的替身怎么不见了?
皇帝倒是好整以暇地坐在灵堂的交背椅上,丝毫不顾及这里的晦气似的。
弗陵面泛着苦涩,嗫喏地动了动唇角。
“陛下,人呢?”
皇帝闲庭信步,走到她面前:“你认得我?”
弗陵语气一顿。
“认,认得。”
“我昨晚来的时候也没惊动过任何人,你怎么知道我的?”
弗陵睁眼说瞎话:“气度。”
皇帝冷哂数声。
“陛下,我家少主,少主的遗体......”
“我之前与她说过,我今后死必须带上她殉葬,即便是她先走一步,也不能改变之前的决定。”
皇帝说:“得知明天就是她入土为安的日子,我今早便已派人,将她带去皇陵安葬。”
“别......”
别,别这么仓促,或许,或许正主还想跟你一起好好地活着。
弗陵心底突突地打着转。
“别什么?”皇帝拢着袖口走到椅上坐了下来,左手端起桌沿边一个白玉瓷所制的碗,细细地端详着。
弗陵觉得嘴巴有些干,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说的好。
也对,他现在微服出巡,昨晚来的时候更没有自报家门,自己怎么认得?
自己已经不自觉地在他面前暴露身份,偏偏这人还始终一脸云淡风轻,冷静从容。
想来是之前压根就没相信过她真的死了。
都这样了还继续装什么装,一点意思都没有。
弗陵垂了垂眼帘,掩下眼角的黯然。
“我不玩了,你也别玩了,好吗?”
“不好。”
“......”
别拒绝得这般干脆,她还没想好解释的剧本。
皇帝说:“说开始的也是你,说结束的也是你,凭什么一切都必须在你的掌控之中。”
若是放在平时,弗陵绝对得跟他好好说道说道自己压根没有一丝一毫错处。
然现在,替身都在他手里拿捏着,她就算是张嘴喘口气,都必须小心翼翼的。
弗陵几步走了过去,拉了拉他袖口:“我错了。”
“我真的知道错了。”弗陵忙辩解。
“我不该瞒着你假死,我不该不求你帮忙惹你生气,更不该,拒了你,打了你,咬了你。”
皇帝目光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从她那带着妩媚笑靥的嘴角,再落到扯着自己袖口的那一只素手柔荑。
“你没有原则吗?”
“原则也是可以随波逐流的。”
弗陵微微俯下身,蹲在他脚边,憋住嘴,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
“你要是觉得不解气,把我的牙拔掉吧,我绝对不啃上一句。”
皇帝淡漠地笑了笑。
“你现在没说自己一个错处,其实本意是在说我没错,错的是我,错我不该怨你瞒着我,因为你从始至终就没有信任过我。
她孤傲,心底的那一处位置,怕是都没有谁能走近过。
“不该等你求我帮忙才上前施以援手,因为你不需要我的帮忙便足以为自己洗刷冤屈。”
她自信自立,让她求人除非天下红雨。
“不该明知你心底没我,却差一点强要了你。”
弗陵勉强浮动了嘴角弧度,即便没有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笑得有多僵。
皇帝眉心微微一拧,紧皱着眉梢说:“别笑,你现在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有多丑?”
抬手摸了摸脸,是那陌生的触感,弗陵一头雾水的表情。
“陛下难道只喜欢我的美貌?”
“陛下难道不觉得容貌下的灵魂更有趣?”
“我以为我是靠灵魂才这般让您欲罢不能的。”
她说得很认真,神情很执拗地盯着他在看。
“去把脸洗了。”
“好。”
弗陵走了几步,似是想到了什么,手扒着门板,转过头来问。
“别的男孩子看着女孩子撒娇卖萌装软弱都会顺水推舟,再大的误会也会烟消云散,偏偏你不会,除了强势冷漠嘴硬耿直还理智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