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秉臣配合着笑笑,像过去敷衍同僚家的小孩。
弗陵道:“先生还得多谢你,帮我把我家招财找回来。”
左秉臣皱了下眉头:“小厮却是说它今天一大早就在后门口的墙角扒洞了,发出声音像猪叫,但侍卫不敢上前。”
末了,还实在地补充上一句。
“就算侍卫上前,估计他们也奈何不了这家伙。”
弗陵心底到底觉得过意不去,偏生招财还在笼子里龇牙咧嘴地冲着左先生吼。
她实在是不清楚左秉臣到底哪里招惹招财不喜了,不过却让自己在主人家面前,有些拉不来面子。
连忙抓来一把生肉扔到铁笼子里去,见着招财总算是把注意力被引走,弗陵面露歉意地对着先生笑了笑。
“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
左秉臣并未有任何怪罪之意,毕竟畜生嘛,再对自己气势汹汹又如何,他一个阉人,本就不讨人的喜欢,更别谈这牲畜了。
问她:“你吃了吗?”
弗陵摇头。
“听说招财回来了,我忙着找人定制这么一个铁笼子。”
左秉臣遂从身上取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时,便是玫瑰花糕,顺手捏了一块出来给她。
“刚下早朝回来,路上买的,听说你们姑娘家最喜欢吃这些甜的。”
弗陵抿了抿唇,目光落子他拈着玫瑰花糕的手上,指骨分明,手指纤细而修长。
“怎么,嫌弃?”左秉臣皱眉收了手回去,“你不吃我......”
“不是。”
弗陵摇头,伸手从那油纸包里自己取过来一枚,咬了一口,忙解释:“这个我吃过,是我们商号下的点心铺里最受食客喜欢的小吃之一了。”
她笑笑,牙齿却在发酸打颤。
甜得发齁,这人是怎么吃得下嘴的?
左秉臣笑笑,毫不吝啬夸奖她这商号下的点心铺子研发的玫瑰花糕品相如何如何,味道如何如何。
说着说着竟又提及起自己经营的商号,这些年已经逐渐扩大到长安周边的各个州郡县城,到现在,连京师,北地,整个国朝治下的所有土地,都有商行的存在的行迹。
弗陵与荣有焉。
就是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的感觉,可又说不出那种奇怪的感觉在什么地方。
她过去在很多生意场合上和对手交涉商谈,对方对自己夸夸其谈,就差把自己捧成天上的月亮,可最终目的还不是为了从自己这次得到什么。
但左秉臣可不一样。
眼下的可不是自己生意场合上的对手,是朝廷大员,她不清楚对方的目的,无法像过去一样游刃有余地交涉接触。
弗陵始终谨记住一点,这只是一个调查自己是否通敌卖国的都察使。
“你把生意打理得不错,不必自谦。”
弗陵谦虚说:“那都得多谢先生您当初给我的人脉,自然,也得多些陛下。”
听着多了,这些吹捧的场面话自己也信手拈来。
“说起来,陛下......”左秉臣拢了拢袖口,取出一方帕子擦拭着手上的糕点屑:“陛下想见你。”
弗陵猝不及防一愣。
那位要见自己?
都相安无事快两年了,忽然要见自己做什么?
左秉臣见她面容失色,心底赫然有些许不对劲,却只是想到她可能只是担心自己被人污蔑一事。
“你不用紧张,就是简单见一面,陛下只是很久没去过北地了,想问一问,北地如今的民生经济。顺带了解一下你这趟北地之行的具体状况,又具体进展到什么程度。”
此时朝廷已经发兵西北,意欲收复失地,这场战,皇帝打得势在必得。
不是自己所担心的那一个原因,她心中也确实是松了口气。
“什么时候?”
“明天。”
弗陵问:“我用准备什么?”
左秉臣看了看她这还带着夹板的腿,笑笑说:“本来是找个教习嬷嬷教你宫中礼仪,可你现在腿伤了,明天估计也行不了礼,就这样吧,陛下是不会怪罪你的。”
弗陵莞尔:“多谢先生。”
不用行礼多好,她这次伤还真是伤得恰到好处。
······
隔日,受左秉臣吩咐,弗陵被侍从扶上他的马车,随同左秉臣一道进宫,轮椅则是塞到后头那辆马车上。
而那辆马车四面也侍从林立,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她在上面一样。
她一时半刻不解,可正想问问他为什么,又不好打扰在看邸报的他。
“昨日狼行闹市的消息也被人给放大了,你看。”
左秉臣将邸报递给她。
弗陵平日里虽也有看邸报的情况,但也只是了解一下时局,今儿却能从邸报中看到自己的消息,倒也颇觉有趣。
不过却在看到朝臣力争要将自己这个罪魁祸首抓起来,绳之以法,左秉臣在朝堂上维护着她。
心底却纳闷良多。
“先生为什么要在朝堂上护着我?”
弗陵抬眸看他,狐疑道:“其实我也没觉得这是个多大的问题,毕竟我给那些受影响的百姓都赔了钱了,朝臣如果想小题大作,先生大不必和他们对着来。”
左秉臣却道:“我一贯跟他们对着干,已经习以为常了,毕竟他们总以为我身上拿捏着他们的把柄。”
弗陵扯了扯嘴,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都察使,监察百官,专事官吏的考察、举劾,官员大吏的考核升迁贬谪与否,都与这有重大关系。
也难怪他会与百官不对付,这么一个职位,若是与谁亲近了,都容易被抓住把柄。
快到宫门下时,忽然听到一阵喧闹。
马车被迫停下,那驭马的车夫惶恐震惊地看着躺倒在马蹄前女子。
那女人忽然横冲了出来,一言不合就自己给躺在了地上。
这怕是专门来碰瓷的,却也不看看自己碰瓷的是哪路官吏的车马。
侍从欲将女人提起拽走,不料那女人忽然疯疯癫癫地,对着车马上的左秉臣骂骂咧咧了起来。
只不过这骂的内容却有些巧妙了,说的都是左秉臣诬陷栽赃她的丈夫贪污,导致丈夫受不住这个打击自杀。
弗陵小心翼翼地看了左秉臣一眼,只是这人闭目养神,好像全无半点在意。
左秉臣半眯着眼道:“怎么,好奇?”
弗陵循声望去,看着那女人嚎啕大哭地说什么左秉臣冤枉污蔑她的丈夫,意识清晰,语气激动,引得周围不少不知内情百姓的围观。
更有甚至,还在传官员纵容自己下属打人。
然而不管外界发生了什么,作为当事人的他反倒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是挺好奇的。”
左秉臣看她掀开一角帘布看外头的闹事,云淡风轻地说道:“一个被贬官吏的妻子,丈夫贪污,遭贬,自己自杀,妻子过后就一直这样疯疯癫癫,没个人样。”
弗陵笑说:“如果他丈夫贪污证据确凿的话,她要是还不愿相信,依旧疯疯癫癫的,就该送医馆里去了。”
虽说京师也有孚安堂的分店,但生意一直不怎么好。
弗陵当时大部分的心思都落在江南那一边的生意上,对于这里的生意和账目,全是那几个管事也在。
也是因为自己全权交给他们打理,以至于现在才被查出贪污公钱,账目作假。
她太过信任人了,何况这还是左秉臣当初给她挑选的人,如今那些个管事会在底下给自己做手脚,她无法推究到左秉臣身上,或许这些事连他自己都不是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