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十五中秋宫宴,热闹了整整一日。
沈若华早早就进了宫,陪伴着太后看了一整天的戏。万幸下面的人找来的戏班子技艺高绝,会的花样数不胜数,叫一干人等开了眼界看的是津津有味,到了黄昏结束都意犹未尽。
夜宴在紧挨着拜月亭的朝华宫办,富丽的宫殿在夜间,宫灯映照之下尤其庄重,脚下的汉白玉台阶亮的反光。
众人陆陆续续的入了席,皇帝与太后一道前来,各自落座。
皇帝心中愉悦,冲下头挥了挥手,高声道:“诸位不要拘束!中秋十五,朕与万民同乐,众卿放开了吃宴!来!”
皇帝端起手边的酒杯往空中抬了抬,左右示意后举起杯一饮而尽。
殿中奏起笙簧,排排舞伎身量盈盈步入殿中,伴着乐声起舞,歌舞声下,众宾把酒言欢,殿内气氛渐入佳境。
沈若华看厌了歌舞,倒是一整日陪同太后没有闲暇,腹中饥饿,没多晌以后眼前的盘子就空了一个。
有了点东西垫底,她才有心思四处看看,沈若华红唇轻抿,觉得有些无趣,转过身想寻杨清音聊会天,便看她面上绯红,指尖摩挲着手里的白玉酒杯,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对面席间的一处。
沈若华没有声张,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眯了眯眼睛,她才确认是哥哥身边的陈殷,他倒也警惕,沈若华刚看了他一眼便被他逮到,犀利的目光在看清是她时,才收敛了下去,不动声色的冲她颔首。
沈若华嘴角提了提,倾过身子,抬手在杨清音眼前晃了晃,轻声侃道:“这大庭广众之下,表姐好歹也要收敛一点,就算是多日不见,也不至于看这么多眼也看不够吧?就那么好看?”
杨清音面上烧红,抬手拍了下沈若华的手臂,轻啐道:“呸!什么时候学会调侃人了,你这坏东西!说我说的如此,等日后王爷回来了,恐怕你看的比我还要勤,仔细着我和王爷告你的黑状!”
说罢,她便气呼呼的别开了脸,端起酒杯欲盖弥彰的遮掩,继续和对面的陈殷眉目传情。
沈若华口中溢出一声轻嗤,暗忖杨清音不厚道,重色轻友,沈若华迷迷糊糊的又喝了几杯酒,觉得有些头晕,殿中人又多,挤的她呼不出气来,起身往殿外走去。
彼时,座上,边伺候皇后边关注着沈若华的孟银秋,瞥见她离开的身影,给皇后倒酒的手微微一抖,竟溢出几滴来。
遭皇后冷眼一瞥,低声喝道:“休息了这么几日,连手都抬不稳了?”
“奴婢知错。”孟银秋放下酒壶低声道错,在心中开始想后来的事儿,没再注意皇后骂了她什么。
被皇后抬手拨开,孟银秋主动站到了后头,给含香使了个眼色,看她颔首出去,眼睫垂下,眸中溢出精光。
沈若华在朝华宫外转了一圈醒酒,微凉的晚风让她的意识清醒了三分,不知不觉绕竟到了拜月亭前的竹林。
她瞥见那几座高大的琉璃像,走上前想要查看,谁知刚靠近,就被人拦了下来。
侍卫看见是她还愣了三分,立即道:“属下给郡主请安。郡主还请留步,太后吩咐,拜月亭登高开始之前,不许任何人踏入竹林。”
说完,似乎是觉得沈若华深受太后宠爱,不放她进去难免有些不好,便给自己留了一条后路:“郡主若是想进去,恐怕要请安姑姑过来才行。”
见他这般谨慎,沈若华心中放心了几分,笑弯着双眼说道:“我只是过来看看,进不去就罢了。”
沈若华转身离开,穿过一条长廊往朝华宫走去,这条小路安安静静的,看不见几个侍卫,也不知是夜色太暗还是什么,沈若华又生了些许困意,走路的速度也慢了下来。
蓦地,她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沈若华尾光微微往后一扫,眼底满是深意。
她脚下速度不变,抬手假装打了个哈切,给了暗处保护她的暗卫,一个不许行动的讯号。
下一秒,她身上扑来一人,厚厚的布巾牢牢将她口鼻捂住。
沈若华早已提前屏住呼吸,假装挣扎了两下,便耷拉下脑袋不动了。
那人谨慎的又捂了片刻,确认沈若华的确晕过去以后,才喘着粗气松开了手。
沈若华闭着双眼,任由她将自己放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那人在她腰间摩挲了片刻,将她的玉坠摸走,这时,好像又来了人。
他压着嗓子说:“先把人抬到竹林边上藏好,朝华宫那边差不多了,皇上正带着人往拜月亭去,我们要抓紧时间。”
那人将沈若华背在背上,脚下步子飞快往竹林而去。
沈若华在他背上趴伏不动,片刻后才睁开眼睛往四周看了看,心口愈来愈沉。
她果然是要捣鬼。
那人将沈若华带到竹林之中,找了个地方将她放下,便鬼鬼祟祟的离开了。
而正在此时,朝华宫的宾客往拜月亭移动间,沈戚发现沈若华迟迟没有回来,便去询问杨清音。
“华儿不在?”杨清音吃惊的眨了眨眼睛,“我只知她中途出去了,兴许是醒酒去了,我也不知她去了哪儿……”
沈戚眉头微皱,沉默了片刻,留下一句:“我去找她。”便走了。
杨清音没喊住人,一时间心里也有些发慌。
她放慢脚步,滞留在宫殿前许久,和陈殷碰头,却来不及叙旧了。
她道:“阿殷,华儿方才出去一直都没回来,表哥已经去找了,我怕他一人来不及,你也帮着去找一找吧。”
陈殷本就是沈戚的部下,而沈若华是沈戚的亲妹妹,得知她失踪必定是要去找的。
他沉肃的点点头,叮嘱杨清音注意安全,便转身离开了。
杨清音怀着心事往拜月亭走去。
就在这时,一个宫女喘着粗气跑到了她的面前。
“杨……杨小姐,奴婢总算、总算找到您了……”
杨清音谨慎的退了几步,打量了她几眼,“我不认得你,你是何人?”
“奴婢是今晚做事的宫女,方才奴婢路过拜月亭前头的竹林,发现郡主、郡主在竹林里!好像是醉倒了,奴婢本想带着郡主回来,可是郡主醉的厉害,不肯让奴婢搀扶,所以奴婢只能、只能回来,找和郡主相识的人,劝郡主回来……”
杨清音半信半疑,“我为何要信你,若是你框我……”
“奴婢扯了郡主的坠饰,奴婢发誓,奴婢绝对没有说谎!”
杨清音接过宫女手中的玉坠,的确是沈若华的东西,她四下看了看,她本就落后,这时根本找不到别人。
她心中斟酌了片刻,松口道:“那好吧,你替我指个方向,我自己过去。你拿着玉坠去找沈将军,告诉他此事。”
宫女点了点头,“是杨小姐,奴婢知道了。郡主就在那个方向——”
杨清音看准了以后便出发了。
安安分分躺在竹林里装成被迷晕的沈若华,听见了竹林的动静。
方才不许她进去的侍卫再和旁人说话:“皇上和太后都已经进了拜月亭了,大家赶快把布都皆下来,去竹林后头把宫灯都点上!都快点莫要惫懒!少点了一盏可别怪届时太后怪罪!”
他们陆陆续续的出了竹林,没多晌,四周就静了下来。
沈若华思考之中听见脚步声传来,方才那人又折返回来,将她从地上扯起,搬动了一段距离,安静了片刻,响起一阵切切索索的声音,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才渐行渐远。
沈若华迅速睁开双眼,朝那人离开的身影看去,从身形看来,好像是个姑娘。
她敛了敛眸,抬头朝上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大的琉璃像。
沈若华眨了眨眼睛,不知是不是幻觉,琉璃像好像比她之前看见的时候,身子往前倾斜了一点。
沈若华立即坐了起来,跑到了一边安全的位子。
她走到琉璃像后,固定琉璃像的绳子果然松了!
沈若华深吸了一口气,正思考着要如何破解这计谋,便听见一道细微的呼喊声
“华儿?华儿你在这儿吗?我是清音……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