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侃缓缓的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难以决断,略带不安的看向硃伺。硃伺点点头,附和道,“皇甫先生分析的鞭辟入里,在下深以为然,王敦狼子野心,断不可轻信呀!”
陶侃略显失望,皱着眉头站起身,来回踱着步思考起来。熟虑之后,陶侃向皇甫方回问道,“但我和周顗丢官,确实是因为兵败呀!这总不是王敦能预料的吧?”
皇甫方回轻笑了两声,回答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只怕此番王敦逼你进攻杜弢,就没安什么好心。此役若进程坎坷,被王敦抓了把柄,你可曾想过后果?”
陶侃闻言,顿时出了一身冷汗,颓然的坐回座上,冷静下来后,又扭头问道,“若依先生所言,那我这湘州刺史之位,也就没希望了?”
皇甫方回捋着胡子想了想,答道,“朝廷那边不好说,反正王敦这条路走不通。”
陶侃的眼神黯淡下来,微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灵机一动,有些兴奋的说道,“说到底王敦是信不过我,若我亲自前去拜访,王敦会不会尽释前嫌,对我放下心来呢?若果真如此,那湘州刺史的事,不就成了?”
硃伺闻言若有所思,皇甫方回则轻轻摇头,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德高望重,又手握强兵、能征惯战,岂是王敦能驾驭的人物?他又岂能不忌惮?”
陶侃还是不甘心,说道,“凡事不为不成,若想得湘州,唯有此路。再说了,有士达在,王敦还敢对我下毒手不成?”
陶侃口中的士达,是江东重将周访的表字。周访家里世代为将,武艺高强,曾路遇贼寇,几十人上来都被他杀散。周访和陶侃是发小,二人情同手足,又结成了儿女亲家,感情十分亲近。
周访现任豫章太守,王敦的大营此刻就驻扎在豫章境内的盆口一带。若王敦敢对陶侃动手,周访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报仇。周访从军几十年,大小百余战未曾一败,王敦岂敢轻视?
“士达?”皇甫方回闻言眼珠一转,抚着胡须说道,“这倒不假。只是王敦这类枭雄,实在难以揣测,风险依旧很大,你好自为之吧!”
一番权衡之后,陶侃仍然放不下对湘州刺史的幻想,还是决定要去拜访王敦。皇甫方回见状不再多言,又自顾自喝起茶来。
几天后,皇甫方回随着硃伺离开临湘,返回了荆州。陶侃十里相送,不但给了硃伺不少粮秣甲杖,还送给皇甫方回不少财物。
皇甫方回并非贪财之人,跟陶侃却不客气,他自己从不主动开口,但陶侃给什么都收着。陶侃生性节俭又善于经营聚敛,虽不强取豪夺,却家财万贯。皇甫方回了解陶侃,很乐意帮他散财,所得财物很快就分到了乡中贫民手中,一直传为美谈。
送走二人后,陶侃开始准备去见王敦,除了准备好财物军资外,还带上了自己的世子陶瞻。
陶瞻是家里的次子,他兄长陶洪不久前病逝了,这才轮到他来做世子。陶侃带上陶瞻,是想在王敦那为他谋个一官半职,有点作人质的意味,也是想借此表表诚意。
在前往豫章的路上,陶瞻心事不宁的说道,“父亲,皇甫先生和硃将军都说王敦是狼子野心,劝您不要见他,我觉得也有道理,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就让我代您前往吧!”
陶侃微笑着摇摇头,回道,“瞻儿,为父出仕以来一路艰辛,好多经历你也知道。吴亡之后,咱家的出身就上不得台面了,为父能有今天的地位,除了自身的努力外,最重要的就是靠众多贵人的提携。贵人眼高,你不常在他眼前晃晃,他怎么想的起你来呢?”
陶侃顿了顿,又敛容说道,“我如此大动干戈,就是想讨个湘州刺史,以我的战功,再加上王敦的首肯,当十拿九稳。此外,虽说王敦似有不臣之心,又与我何干?”
“可是……”陶瞻还想说些什么,陶侃却伸手拦住了,说道,“你还年轻,经历还少,有些事不懂。那些世家子恣意随心,可不是咱们能比的,想在俗世中有番作为,该低头时得低头呀!”
陶瞻不再做声,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十余日后,陶侃的队伍来到王敦大营外,在营内高高的瞭望楼上,一名身着鲜亮金甲的中年将领傲然而立,正是王敦。王敦早就得到了通报,当他看到醒目的“陶”字大旗时,狡黠的一笑,一抹寒光从眼中闪过,转身下了瞭望楼。
《晋书?皇甫方回传》:“侃将诣敦,方回谏曰:‘吾闻敌国灭,功臣亡。足下新破杜弢,功莫与二,欲无危,其可得乎!’侃不从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