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着着淡淡蓝光的剑从左慕灯胸口一点一点的抽出,左慕灯低头望着自己的胸口,被剑穿过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个呈湖蓝色的洞,正一丝一缕的向着四周扩散,洞口也随着扩散而越来越大,好像一张从中间被点燃的纸,蓝色的火焰以不可阻截的仗势吞没着这具身体。
剑被完全拔出,此时的此言却不再是此言,而变成了另一个闻人复,正露着狡黠的笑意,等着这位即将陨灭的佛妖做出最后的挣扎。
“献丑了,你输了。”握剑的闻人复道。
左慕灯鼻息加重,方才死在她匕首下的闻人复明明还倒在血泊中,为什么?左慕灯转过身,脸上没有一丝对即将到来的死亡该有的恐惧,反而一分疑惑中九分都是镇定。实际上她早就做好了魂飞魄散的准备,已经准备了二十年了。
“想必在你彻底消失前,还有诸多疑问,我会让你死的明白的,问罢。”
“我的徒弟在哪里?”左慕灯淡然问道。
“就问这个?”闻人复有些意外。
“她不知情?”
闻人复突然懂了,眼中更加复杂,他没想到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妖女,竟是个早就看破生死的人。现在说她看破生死又留有余地,毕竟她至今仍想要保全訾辱千楠,她害怕訾辱千楠被卷进这场风波,在知道此言根本没有出现过时,她眼中有明显的宽慰。
“不知情。”
闻人复也本不想将訾辱千楠牵扯进来。十五年前那些人发现左慕灯也在找这个女孩,才会有这一劫。如果没有记错,当时给訾辱千楠取名为此言,也只是为了不让她彻底丢掉自己的姓氏,此言合起来就是訾辱的訾,可是这种把戏也只是一种毫无意义的心理安慰罢了。
“那便好。”
左慕灯的脸上只剩下了无牵挂,甚至还像是了却了心头的重事。她何尝不是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毕竟那个秘密实在是太承重,她的一次选择或者一次失误,也许就是六界的一场浩劫。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更多?妖要修魂,必剥灵抽骨,好不容易将魂修完整的你,魂飞魄散的代价你真的甘心吗?”闻人复反复想要确定她的回应,因为他自己不甘心,名义上是为了天下众生,可谁又能说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的私欲,那个秘密如果被永远封存起来,那万年前消散在九州大地的亡魂要如何安息?闻人复就这么矛盾的反复质问着左慕灯,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都是上天的玩物,都将在今天化为尘土,为什么她就能这么有恃无恐。
“得这一果,不正因为知道得太多?”左慕灯超脱一笑,将自己腰间的匕首卸下来,递给闻人复继续道,“我知你也活不过今晚,但至少比我要长,这一把匕首,是一位故人赠与我的,你好心,帮我交给此言,她见了便知道是还给谁的。”
闻人复好似没有理由拒绝,他伸出手接过,上面还有左慕灯的余温,其实她也是个极有情谊的妖,只不过懂她的人太少,百年下来,她便只能活得这么寂寥。
血泊中的那个“闻人复”突然抽搐起来,他“呼”的从地上坐起来,空洞的眼睛有了一丝生气,他转眼看向左慕灯,神情中带着决绝,猛的朝左慕灯“扑”过去。
“扑”过来的一瞬间,“闻人复”神形逐渐缩小,在一阵华光的笼罩下,他变成了一条不足膝盖高的小黑狗形状,左慕灯记得它,是哪一条曾在森林里救的黑溪边,它是来报恩的?只见黑溪边触碰到左慕灯的瞬间像一盘散沙一样散开,然后悬浮在空中,最后齐齐向左慕灯胸前那块残缺的部分填去,左慕灯根本没时间拒绝它这份迟来的好意,扩着瞳孔焦急的想着如何阻止这场飞蛾扑火。
“多傻。”闻人复也是一惊,这条溪边是他养的,却从不知道它有这般忠义之心。
黑溪边的魂逐渐与左慕灯融合,左慕灯一咬牙,将包袱中的桃木棍抽出,桃木棍在左慕灯的手里变得只有一根绣花针的大小,悬浮在她手中极速旋转,突然“嘭”的一声,桃木自左慕灯掌心发出剧烈的光彩,将整个客栈团团包围,细如微尘的彩色粒子一列一列有序的钻进左慕灯的皮肤,左慕灯痛苦的嘶叫起来。桃止山的桃木制服妖六界一绝,今日切身体会过,果然如此,才发觉死在她棒下的妖,可真倒霉。
闻人复乌黑的瞳孔被这光彩照的通亮,苦涩忽而爬上他的嘴角,他叹了句,“何必呢。”
左慕灯知道就算被黑溪边想要牺牲用它的魂魄修补了自己的伤口,她也还是难逃一死,这条黑溪边已经够苦的了,何必让它再白白丢丢了轮回。
用桃木,能将左慕灯身上的妖戾之气化解,并能把妖力和其它相左的力量剥离,幸而溪边只是一条异种生物,而不是妖。
“你这样,自己的魂魄会消耗得更快。”闻人复善意的从旁提醒,可是回答他的只有左慕灯义无反顾的自取灭亡。
黑溪边的灵场渐渐被左慕灯逼了出来,它奄奄一息的悬在空中,无力的耷拉着耳朵。此时的左慕灯被吞没的速度越来越快,黑溪边的眼皮颤了颤,终是睁开了一条缝隙,对着即将消失的左慕灯哀伤的呜咽了一声。
闻人复瞬间收紧拳头,随着他猛的向前一步,也没能留住左慕灯的一缕游丝,她终是消散得没了一点儿痕迹。
本就虚弱的黑溪边也消失在了这个空间里,但它的消失与左慕灯不同,它还可以入冥界等待新的轮回,而左慕灯什么都没了,哪怕是整个宇宙苍穹里,都不会再有她一丝一毫的气息。想到这里,闻人复不禁握紧了手中的剑,这也将是他的归宿,死在澜阙剑下的,还会有他。
澜阙剑是七重天上的神物,乃月宫女帝用自身精血所铸,专克生魂,死在剑下的不管是人还是妖,必将魂飞魄散不得超生。
是夜,闻人复行走在人烟稀少的巷弄中,耳边是夏蝉络绎不绝的鸣叫,却不是那种尖锐烦躁的叫法,而是像被笼罩在恐惧下发出的声音,把原本死寂的月夜衬托得更加阴冷。闻人复腰间别着一把明晃晃的黄金匕首,右手边握着一把泛着淡淡蓝色光芒的长剑,但凡他走过的地方,都会跟着散发出一股若隐若现的蓝光来。
闻人复走到一个破庙前,他犹豫半响,最后还是把剑收起,踏了进去。破庙里还有火光,这些天此言一直住在这里,靠着包袱里一点仅存的干粮撑到了今天。
看到闻人复走进来,此言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因为这个地方也是他带她来的,两天前她在闻人府前与闻人复分道扬镳,她漫无目的的绕着市集走了一圈最后还是回到了闻人府,再次遇到了准备回府的闻人复,闻人复好似料到她不会死心,便将她带到这里安置,并许下承诺,说是今天他会带来一个她等了很久的人。
“果然还是你。”此言眼中泛起星星点点的泪光,她一直都无比坚信,那个把她从乞丐窝里抱出来的人就他。
“真的不是我。”闻人复抱歉的笑了笑,他将腰间的黄金匕首取下来扔给此言,继续道,“你师父让我交给你的,她让你把它还给它的主人。”
“你们真的决斗了?她呢?我师父呢?”此言略显激动的上前,她怎么给忘了,那封信上说的挑战日期就是今天,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能忘了!
“她,走了。”
“走?去哪了?”
闻人复突然不解的问,“你看过那封信?也知道那是我写的?”
“对,我说过,我的字是你教我写的,只是不肯承认。”
闻人复眉头忽展,他突然想起自己的笔迹跟闻人若的的确一模一样,也就明白了。所有的因果都是一个圆,他们兜兜转转终是没能摆脱这个圈子。如果左慕灯没有管訾辱家的闲时,她的身世就不会被牵扯进来,她所牵扯的那个重大秘密就不会被暴露,此言也不会成为遗孤辗转到左慕灯的门下,左慕灯就更不会为了保全此言而做出牺牲。
“我走了,你要等的人不是我,但他会来,劳烦你再等等他。”闻人复叹了口气准备离开。
“我师父呢?你还没有告诉我她去了哪里?”
“她托我告诉你,古观门前已柳树已成荫,你的故人回来了,便随旧迹而去罢,各自不必牵挂。”
话毕,破庙前再无闻人复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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