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总想用政策来教育他们,用自己的真情来感化他们,使他们去恶扬善,吐故纳新,重新回到人民中间。一天到晚我与他们形影不离,同吃同睡,发现问题耐心解决,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以一个人民大军战士的品格魅力来感召他们。半个多月过去了,组织纪律都不错,我心里挺高兴。随着时间的推移、学习的深入和思想问题的暴露,我善良的愿望化做了泡影。
我们和起义人员住在北郊场。北郊场原是反动的军营,由东、西两部分组成。都是低矮的营房,干打垒的土墙,东西两大营区,空荡荡的。西郊场军官睡的铺有床板,东郊场士兵睡的没有床板。我们工作人员都睡地铺。每个人发一块六尺长的白布,做床垫,一块一米见方的白布包自己的衣物,当作枕头,实行供给制,没有零花钱,吃的是大锅饭。
一天,一个工作人员的包袱突然不见了,后又有人反映包袱里的衣服、胶鞋也不翼而飞。大队保卫科查了几天没有结果。过了几天,我包袱里的胶鞋也“飞掉”了。我找士兵了解情况,一个士兵小声说:“可能是有人偷去换大烟、换酒喝去了。”夜里我们干部站岗,这本来是为起义人员的安全着想,但有人造谣说:“是大军防止起义人员逃跑。”还散布说:“大军夜里把起义人员拉去枪毙了”,“大军用枪打人,大军罚跪、逼起义人员交出钱来……”一时东西两郊场谣言四起,起义人员人心惶惶,有的人本来心中有鬼,怕夜晚拉去枪毙,夜里干脆不睡,天亮装病不起,个别的饭也不吃。有几个晚上,东西郊场墙外还响起了枪声,真是人人自危,一片恐慌。
当谣言初起时,我们就密切注意动向,作了充分的思想准备。队长张文义认为,只有公开揭露反革命的谣言,让事实教育大家,才能平息谣言风波。队长要求我们平常更紧密地与起义人员打成一片,多关心那些老弱病人,以诚相待,大胆交友交心,把党的政策明明白白告诉他们。要暗中深入调查是什么人在造谣,争取早日破案。通过一段时间的促膝谈心、启发教育,查出了偷盗人员和造谣分子,让坏分子当着大家的面说明事实真相,人心稍安。
在我们区队曾发生一件这样的事:
有个大烟鬼,年纪四十多岁,一身皮包骨。改造初期,偷偷摸摸蹭在厕所里吸大烟,大烟吸光了就“生病”。那“病”一发,只见他有气无力,要死不活的,淌口水、流鼻涕,出眼泪,不吃不喝,眼屎满脸,真像得了大病,其实是大烟瘾发作了。有一次他趁天亮起床大家进进出出之际,越围墙而出,把偷到的衣服、鞋子、口缸之类换成大烟享用,几天之后,他又突然回来了。我见他外出回来后并没有发脾气,而是对他说:“你回来就好,快去吃饭吧。”他当时见我找他吓得全身哆嗦,听我这么一说,竟然哭了。我请炊事员给他做了一大碗面条,他双手颤抖地接过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由于他几天没在班里,发给他的生活用品都没有了(或许是他自己偷走了也不一定),后来请示大队,又给他发了一套衣服、用具。我们的真诚,也许感动了他,他跑到指导员面前,惭愧地大声哭起来,哭得很伤心,他交待了自己的“前世今生”,表示要重新做人……。有的起义人员看了发笑,我严肃地说:大家不要笑,只要能知错改错就好。我们开导他以后要好好学习,改过自新。
这烟鬼确实好了一阵子。过了不久,他又不辞而别,一周后才归队。原来他又去换**了,无怪乎经常发生丢失衣物、生活用品的事。这次我是带着严肃而又愠怒的态度找他谈话。他坦白,偷了几个人的生活用品,都换了**,怕不准假,所以翻墙而出。我问他,为什么又跑回来呢?他回答得真轻松:“不回来哪里有饭吃?”真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是万恶的旧社会,把他们推向了无以自拔的深渊。后来他又把食堂的面粉偷走了,一个月才回来。此人已无可救药,最后真的把他送去戒毒所了。
这老头的身世很悲惨。从小失去父母,十岁前讨饭,以后被抓去当壮丁,他自己又去抓壮丁卖壮丁,成了兵痞,在反动军队里混成了一身光棍。他原来有家室,还有一个女儿,就是吸上毒品,又偷东西,妻子女儿才离他而去。全是旧社会把他毁了。我怜惜他的悲惨不幸,但又恨他不成器,自甘堕落。我希望他把烟毒戒掉,后辈子做个真正的人。
区队里还有一个小兵,叫李小玉,年龄十三岁(他自己说已十六岁了),长得既矮又瘦,像个猴儿,是那位队长的勤务兵。他出身穷苦,连父母姓名也不知道,家住哪儿更是茫然。讨饭出来,被那位队长收作勤务兵,顶名额吃皇粮。
李小玉很机灵,别看他消瘦,做事还灵活,很讲卫生。区队里打扫卫生、疏通水沟,他经常主动去做,别人的衣服乱丢,他看见了就一一整理好,深得大家的喜爱。
李小玉初来时,天真活泼,常想念他的队长。我们了解到,他在做队长的勤务员三年中,没有得到一文军响(旧军队里当官的多报人数,常吃空响,上面来点检,就拉民夫顶数,一个队长吃十几个空缺军响),他来到我们区队时,穿着破破烂烂的军衣,下身是条短裤,连短裤都破得露了屁股,一双赤脚,粗糙得像松树皮。
后来我们向上级反映,给他找来了一双小号的胶鞋,他捧着胶鞋,感动得哭了起来。他说自出娘胎以来,从没穿过这么好的鞋。大队卫生处的女同志还给他改做了一套小的军装,穿起来真像个小战士。由于生活好,精神愉快,还给他打了蛔虫,身体也好起来。
他同连里的小文书陈振华(军大来的)玩得最好,小文书比他大不了多少,常教他识字、算数,时间一长,李小玉不仅会写自己的名字、认识许多字,还会算简单的加减法。小鬼机灵而勤快,打水、送信跑得快,也常到炊事班去帮忙。
队长张文义也很喜欢他,常爱怜地摸摸他的头,他也觉得很荣耀。整天蹦蹦跳跳,快乐得很,参加学习、讨论,虽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但从不中途开溜,组织纪律性强。后来送他去卫生队当“学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