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儒心不晓得祸从口出的道理,那就让那些人教教他。而且纪泓烨越不表现出什么,那些人就越心虚,最后就是内心饱受煎熬,自己折磨自己。
龙义想通后心里舒坦,面上却看不出什么,依然是恭敬的问:“三爷,去哪儿。”
“回府。”
龙义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您不去芦台了?”
“去那里做什么。”
“宁姑娘不是说想让您见个人么?”宁雁绮要让纪泓烨见的这个人可是了不得的,年逾八旬,是大宁著名的文化大家。
“不见。”纪泓烨不是狂,而是他不觉得见了有用。纪博衍如今的老师就不错,没必要给他换,再者说了,他自己的儿子也可以教。
龙义感到如释重负。说真的,他觉得宁雁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对三爷的心思,但凡是有眼睛的人就都能看出来。
虽然宁雁绮不错,若是让她配三爷,也勉强能配得上。先不说三爷对她有没有意思,就是夫人那眼里不揉沙的性子,也绝对不会接受。
他不想三爷和夫人再生隔阂,毕竟,他们两个是很不容易才能在一起的。如今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下来,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纪泓烨回到瑾园的时候,纳兰锦绣正在和纪博衍作画。两人的画艺都不怎么好,却画的十分高兴。一大一小玩闹在一起,百无禁忌,看起来没什么规矩,倒不怎么像母子更像是姐弟。
纪博衍在纳兰锦绣面前玩闹得愉快,一看到纪泓烨就蔫了,规规矩矩的站在那里,恭敬地唤:“父亲。”
纪泓烨点了点头,见他手上还沾着墨汁,淡声道:“去净手。”
纪博衍听话的下去洗手。
纳兰锦绣冲纪泓烨笑了笑,说道:“他本来和我玩的挺开心的,你一来就把他吓走了。”
“我只是让他去洗手。”纪泓烨走上前,拉住纳兰锦绣的手摸了摸,说道:“快入秋了,你畏寒,要穿厚一点的衣裳。”
“不冷。”
“你的手冰成这个样子,怎么会不冷?”
纳兰锦绣也不同他争辩,她随口问道:“你今天不忙?”
纪泓烨在心里叹息一声,牵着她的手坐下,说道:“我有件事要同你说。”
纳兰锦绣神色一下就正经起来,三哥但凡是这样的时候,都要发生大事,而且还是不好的事,“什么事?”
“圣上把九公主赐给了六弟。”
纳兰锦绣惊异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九公主比六弟小了几岁,年纪算合适的。我看她虽然骄纵了些,但到底心肠不坏,如果能敞开心扉好好相处,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姻缘。”
纪泓烨不置可否。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九公主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纪泓煊喜不喜欢她。他觉得怕是很难喜欢上,这世上就一个阿锦。
“圣上已经决定,让星月公主进金陵做质子。”
纳兰锦绣一时没反应过来星月公主是谁,不过她很快想到了质子,转而又想到了徐恋歌。她脸色一下变得很凝重,不太确定地看着纪泓烨。
“我争取过了,但圣意已决。”
纳兰锦绣的肩膀骤然耸了下来,她低声说:“怎么可以这样?恋歌还不到十岁,她不过是个孩子,怎么能承受这些呢?”
纳兰锦绣不敢想象,徐恋歌被送到金陵来,徐锦策会变成怎样。父亲已故,妻子生死未卜,就连唯一的女儿都要被人当成要挟他的把柄!
“兄长他不会同意的。”
“不同意就要打仗。”
“金陵城里的这些人是安逸太久了吧!如此咄咄相逼,就真的不怕兄长的反抗么?况且,这里表面上花团锦簇,可内里已经腐朽透了。就是真的要打仗,玄甲军也不一定会输。”
纳兰锦绣把局势看得很清楚,北疆如今的情形就是孤注一掷,虽然没有后援,但也没有其他的威胁。
金陵这边就不同了,把大宁看做一块肥肉,想要蠢蠢欲动的人不在少数。如今是没打仗,一旦发生内乱,恐会腹背受敌。
“大宁如若真的被瓜分,那一定会天下大乱。”
“那也是他们自己造的孽,即便是苍生受苦难,也是高高在上那人的责任!”纳兰锦绣说完似乎还不解气,冷声道:“还有你们这些每日都可以面圣的朝堂重臣。”
纪泓烨能听出她话中的排挤,她这次是真的怒了,连带着他都被她划入了敌方阵营。他不同她一般计较,只柔和地说:“我猜测徐锦策不会动手。”
“你是说他会把恋歌送来?”
“对。”
“不可能的。恋歌是他的命,他不会让她来金陵受苦。”纳兰锦绣想到徐锦策对徐恋歌的宠爱,那真是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中怕化了。
“镇北王府的人永远都把苍生放在第一位,徐锦策之所以要收了北燕,我想最重要的原因是北疆需要安宁。
只要是北燕存在,就一定会威胁北疆,所以索性让两者合二为一。在北疆不够强大,没有讲条件的权利的时候,他只能选择妥协。”
纳兰锦绣许久都没说话。她了解徐锦策,也知道他也许会这么选择,但她无法接受。她需要足够的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镇北王府付出的太多了,当初父亲就是因为相信大宁的朝廷,因为忠君爱国,才让北疆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兄长不会走父亲的老路,但北疆此时确实不够强大,再也经受不住战乱。他就是再不愿意,只怕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也不要太过担心,大宁和北疆的矛盾就是再锋利,怒气也不会牵连到一个孩子身上。”
“如果不会,又为何要恋歌来做质子?”纳兰锦绣一想到,他们把主意打到徐恋歌身上,就觉得这些人太过丧心病狂。
纪泓烨心中想的和她想的不同,他已经能够确定,太平日子过不了多久,这个天下就快要变成乱世了。
都说乱世出英雄。一些有心气的人大概都希望生在乱世,可以圆自己的佐君之梦,或者是创下一番声名。
但他想的却是苍生。他有娇眷如花,既明也甚得他心,能在太平盛世同他们一起生活,于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只有他自己知道今日的平静生活,是经过多少困难得来的。午夜梦回时候,心口空落落的那些疼痛,到现在都刻骨铭心。
他时常有种感觉,那就是如今这样平静的日子难以长久。为此,他内心深处便会觉得不安。
说起来也是好笑,人人都认为他生来沉稳,难有失态的时候。但其实他也不过只是个普通人,也有正常的喜怒哀乐,也有害怕失去的东西。
夫妻两人相对着沉默,不知不觉就过了很久。这时候纪泓烨轻咳了几声,纳兰锦绣想到晨起的时候他就在咳,有些担忧地问:“可是感染风寒了?”
纪泓烨摇了摇头:“应该是这段时间有些忙,没休息好。”
纳兰锦绣过去给他切脉,纪泓烨也不拒绝,只静静地看着她。两人就这么近距离站着,近到他一俯首就能碰到她。
他曾听同僚们偶尔议论过自己家中的夫人,不是嫌弃是糟糠之妻,就是因为夫人出身高而心存畏惧,总之有感情的没有几个。
都说再深刻的情感,也会随着时间被消磨,自己心上的那颗朱砂痣,也总有一天会变成讨厌的蚊子血。可他对她却一如当初,甚至比没成婚之前更甚。
他始终觉得,这世上再没有女子能及得上她分毫。这样纯粹、善意又出众的她,值得他最好的爱惜。
即便是她的一切都已经铭刻在他心里,却还是越看越觉得好看。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他有些失神。
纳兰锦绣诊完脉后,半仰起脸颊看他。见他眼神柔和得不行,那里面的专注几乎要溺毙了她。她笑了笑,低声说:“你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纪泓烨没说话,只伸出手指轻轻刮了刮她挺翘的鼻子。
“我在问你话呢。”
纪泓烨低头看着纳兰锦绣的眼睛,真是灵秀得不行。他轻轻在她左眼上面印了个吻,离开她一小段距离后,默默看了一会儿,似乎觉得还不够,就又在右眼上也亲了下。
纳兰锦绣见他还在盯她,就皱了皱鼻子,说道:“你这是风热了。”
“嗯?”纪泓烨眼神不动,依然维持着之前的模样。
“你身子本来就热,前一段时间天气热得厉害,你忙起来又没休息好,所以才会咳嗽。”
“噢。”
纳兰锦绣见他依然是不慌不忙的样子,似乎眼睛里只有一个她。她被他看的有些臊得慌,就故作凶悍:“我跟你说正经的呢,你怎么一点都不上心?”
纪泓烨眼中出现了一丝清浅的笑意,他低声道:“我这般认真的听着,你怎么还说我不上心?”
“你哪有认真听,我说了半天,你就回我一个噢。”
纪泓烨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他低声说:“那不如夫人告诉我,风热接下来会有什么症状,要怎么治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