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化工项目的进展，胡文海算是彻底放手了。事实上，这正是他要成立中铁建投银行的原因。
经过最近半年多的忙乱以来，胡文海才越发的认识到了自己的极限和意义。他并不是真正的商业奇才，能够一己之力打造一个商业帝国。
正如“多多益善”这个成语背后的故事一样，这就是所谓将兵与将将。论将兵，他也就是和刘邦一样，最多只是一个大型项目的水平。但是他的意义，在于他技术上的开发能力与世界格局的眼光。
像过去一样纠缠于乱麻一般的多个项目的具体执行，只是在消耗他的价值，而不是创造更多的价值。
中国的资源匮乏、经济贫瘠，但唯独有能力的人多不胜数。他需要做的就是把自己从将兵的泥潭中挣脱出来，只要将将就好。
而当新科这面旗帜立起来之后，随着投奔他山头的人越来越多，胡文海终于可以将手上的项目逐步下放出去，重新回到公司发展——哦，不。新科公司已经无法称之为公司了，它捋顺自身运作的过程，就是集团化的过程。所以说，新科公司已经成为了历史，新科集团正在逐渐站立起来。
新科集团的重构是当前新科上下最大的事情，只有形成完整的机构建设和制度，这家企业才能继续前行。
好在如今的新科集团手里攥着太多关系到国家战略方向的项目，只要是它看上的人才，鲜有单位在当事人想走的情况下不放人的。
而至于说当事人是否想走？面对比国企高上几倍、甚至十几倍的薪水，还真没有几个人能抵抗这种诱惑的。
“这位是凌啸凌教授，曾经担任异株湖公司的中方首席科学家，这次回国之后将承担组建新科集团科学院电池研究所的工作。”
说话的是站在凌啸身边的黎美黛，她的人力资源工作做得不错，招聘工作进行的有条不紊，顺利的去掉了自己头上的“代”字，成为了新科集团总部正式的人力资源部经理。
听到黎美黛的介绍，会议桌前的众人纷纷露出笑脸来，好奇而又和气的和凌啸打着招呼。不用问，听他的头衔，在座众人就都明白，这位未来也会是一座山头了。
新科集团目前的架构正在逐渐演化，从试对到试错，架构虽然变幻的有些频繁，但无可置疑的正在走向正规化。
从大方向上来说，将会形成集团总部与事业部和分公司、子公司的结构。在集团总部一层除了行政部门以外，另一个重要的单位就是新科科学院。
新科科学院既是一个研究机构，同时也是一个管理机构。它本身未来将会拥有一个巨大的科研院、甚至是科研城，同时它还具有对集团下属企业与控股企业科研人员的管理与指导权力和义务。
以凌啸领命筹备成立的电池研究所来说，他确实要成立一个电池方面的高水平研究所，从事电池技术的开发。而这个研究所同时，还必须对新科集团下属企业在应用电池技术的工程中提供支持。
反过来说，下属企业的技术部门开发出来的电池技术，也同样要与电池研究所共享，甚至下属企业的电池方面科研人员也要服从研究所的管理。
这样的体制说实话并不是非常合理，很容易可能造成学术垄断和学阀产生，以及研究所与下属企业因为利益产生冲突。
但是在集团研究所成立的初期，也只能是集中力量办大事这样的做法。将技术力量集中到一个研究所，全力攻克基础技术领域和平台技术。保证下属企业能在平台技术的基础上，开发出适合市场需求的产品。
相信前期在有胡文海指路的前提下，这样的体制反而是比较能发挥出优势的。
不用问，这次会议在座的其他人，很多也都是和凌啸一样的“山头”。
比如说坐在会议桌起手左侧的倪光南，他的电子研究院则是一个“大山头”。电子研究院下面还有微电子研究所、计算研究所、通信研究所和自动化控制研究所，规模可以说是新科科学院里面最大的单位了。今天的会议，电子研究院下面的四大金刚全员到齐，可以说是严阵以待。
目前已经确立正在筹备的第三个大山头，则是动力研究院。动力院虽然研究所的数量不及电子研究院，但是资源和规模却与电子研究院相比毫不逊色。预定的首席科学家则是吴大观吴老，一切只等他手上的TF-41项目做完，到了退休年龄之后动力研究院就会返聘他过来工作。
虽然还未正式加入新科，但今天会议吴老也一样笑眯眯的坐到了倪光南对面。已先行一步加入动力院的前611年轻科学家们，此时正以崇拜的目光看着他。
凌啸看着这个场面，只得呵呵笑着在会议桌的中部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电池虽然是目前新科集团最大的财源，但在技术力量上反而是一块短板。实际上国内的电池学界对锂电池研究相当有限，国家的重视程度和人才储备问题都不小。凌啸在异株湖公司的时候作为中方首席，和很多美国的电池研究者交流过，视野在国内就已经算得上是开阔了。
何况目前锂电池的龙头是杜邦公司，新科集团的电池工厂只赚个代工的钱，利润从明年起肯定会严重下降。
可以预见的未来，新科集团新的现金奶牛将是由半导体产业贡献的。而新科集团在国内的地位，恐怕要端看动力院能搞出什么好东西了。
电池研究所要想像这二位一样升级成研究院，还要看未来能拿出什么成绩了。
虽然两大研究院天然就有山头的性质，不过新科集团毕竟成立时间不久，还没有那么严重的派别问题。而倪光南和吴老两位也都不是那种不容易相处的人，人品和作为上都值得信赖，倒是不用担心会搞出什么激烈的斗争出来。
实际上正相反，会议室里众人互相打着招呼，倒有些其乐融融的感觉。
“各位，胡总马上就到，请大家做好准备。”会议室的大门被推开，王烨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不乏警惕的意味。
果然，过不多时胡文海的身后跟着秦凯，带着满脸的笑容就走了进来。
“吴老，咱们可是有日子不见了。”胡文海人还没进门，声音倒是先响了起来：“倪总工，工作还要注意身体啊！凌教授，你怎么坐到那里去了？来来，坐到前面来。”
胡文海张罗着坐在会议室的首位上，还亲自为凌啸在前面拉来了一张椅子。他的这个表态，让其他人投注在凌啸身上的目光又多了几道。这个小小的动作，透露出很多的信息，看来新科集团发展电池产业的战略短时间内还不会改变。
电池所虽然暂时来说规模没有电子、动力两院大，但未来的前途恐怕不可限量。
“说实话，我们新科虽然能算得上是一家高科技企业，但是和学界的接触并不算多。”胡文海刚一坐下，就感慨了一句：“一方面是中科院、各大高校有心搞科研却没钱，另一方面则是我们有钱却找不到人来做研究。今天在开会之前——”
胡文海拱手先作了个揖：“我先拜托大家一件事情，不拘是咱们目前的电子、动力和电池三个方向，任何科研项目只要新科公司用得到我们都愿意投资。可以合作研发，也可以单独投资，希望大家能够通过自己的关系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介绍来的科学家拿出成果了，奖金肯定少不了大家的。”
“哦？”吴老是最先感兴趣的，他的资格也最老，当然是第一个提问：“什么项目都行？”
“任何项目都有可能。”胡文海重重点头：“只要我觉得有前途就可以。”
吴老当即露出思索的表情来，显然是在考虑手上有哪些人、哪些项目会对新科的投资感兴趣。
“好了，我们来开始今天的会议。”胡文海拍了拍手，接着说道：“咱们今天是研讨会，不是工作布置会，就不搞站着开会了。相信大家都清楚，新科科学院的成立已经是提上议程了，咱们新科的研究体系也必须正规化了。新科科学院的设置，就是要为技术研究保驾护航的。我要先介绍一下，咱们新科科学院的常务副院长——白石同志。”
胡文海的手指向会议桌的末尾，一个其貌不扬的人站了起来。这个陌生的人脸上带着谦逊的笑容，坐在了会议桌的末尾，谁也想不到他竟然会成为新科研究院的常务副院长。
新科研究院的院长自不必说，舍胡文海其谁？但是他平常的工作中心肯定不能全部放在科学院这边，那么可以说很大一块权力会落在常务副院长的身上。
这么重要的位置，怎么交给了一个连名字大家都没有听过的人？
“大家可能不太认识我，我之前是咱们新科公司光电研究所的负责人。工作内容比较特殊，所以平常露面的时候不多。我这个副院长啊，就是给大家做好服务工作的。在研究、工作、生活上有什么问题，任何一个研究人员都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一定竭尽全力为大家解决。”
白石这话说完，众人顿时露出原来如此的神色。
新科公司能够成为中国第一家真正意义上的私营企业，离不开它和国家、和军队之间的密切关系。
这其中流传最广的“传说”，自然是非新科公司帮助军工系统赢得了一趣÷阁伊拉克的七十亿美元订单莫属。而除此之外，还有胡文海发家的红点瞄准镜，这几年可以说是风靡了各大军事强国的特种部队。在这些技术的背后，似乎都有一个研究部门的身影。
这个研究部门，就是新科公司最早成立的研究所——光电研究所。
但是因为光电研究所研发产品的特殊性，这两年来它的存在基本都是保密状态。那么作为最早“从龙”的64所、胡文海老妈萧野芹的同时，白石的存在也就隐藏在了重重迷雾之中。
如今新科集团改组，多少也算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也到了该论功行赏的时候。白石的资历够老，身份也足够可靠，做这个常务副院长倒也问题不大。
再说从白石坐的位置上来看，他也不是一个强势的人。做个维持科学院日常运作的副院长，是个大家都能接受的选择。
“之前咱们新科科学院的研究机构比较散乱，大家认识的不够。咱们今天很多人都还是第一次见面，不如先自我介绍一下？倪总工？”
“那我先介绍一下电子院的项目负责人吧。”倪光南点头，转向看着自己旁边说道：“孙祖喜，电子研究所的所长。他们所目前的任务，是研发基于x86架构的主板技术，争取配合晶圆厂能够生产国产的微型计算机。”
坐在倪光南旁边的孙祖喜，现在还是一个不过三十岁出头的年轻人，颇为振奋的说道：“等我们的微型计算机配上正在设计的专用集成电路汉卡，可以组成新的汉字打印技术平台。在此平台上开发汉字打字机，可以比当前的技术节省成本至少80%。这一计划，已经获得了四通公司的关注。他们的MS-2400文字处理机也有一些不错的技术，希望能够与我们合作。”
胡文海有些惊讶的挑了眉毛，问道：“能比四通公司的MS-2400文字处理机的成本减少80%？”
孙祖喜用力的点了点头：“胡总，这个数字是至少80%。”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MS-2400的成本已经很低了吧？我看过那东西……”
胡文海一脸的不敢相信，他的记忆里，MS-2400是四通公司今年刚推出的一款文字处理机——不是计算机，而是专门的文字处理机。要说这个“文字处理机”和未来的电脑有什么区别，大概就是相当于把一块文曲星做到了一台M2024针式打印机上面。绿色的液晶屏幕还没有未来的手机屏幕大，但是分辨率却只有可怜的200×60，只能是输入一行字就打印一行字，可以说简陋的不得了。
但就是这么个文曲星+针式打印机，单台售价三万块钱往上，就这还经常断货。八十年代的四通公司凭借这么一款产品，就能实现每年300%的增长率，垄断了中国文字处理市场的85%份额。凭借的是什么？凭借的是MS-2400文字处理机国内最低的价格。
文字处理机，美国的王安公司凭借这个市场，每年的收入高达三十亿美元！和王安公司这个生意一比，胡文海这百十亿美元的生意还真有点不够看。
但是美国的文字处理机却不能拿到中国来卖，原因很简单，它不能打汉字嘛！要想让1986年的针式打印机打印出汉字来，你需要汉字打印驱动、需要汉字字库、需要汉字输入法——简单的说，你需要一块名为“汉卡”的设备。
因为输入汉字对于这个年代，集成电路贫瘠的计算能力来说，竟然是一个非常巨大的负担。必须要把这些功能单独坐在一块扩展卡上，这个电路板有专门的处理器、存储器，几乎相当于一台“小电脑”。
单是这么一块汉卡，九十年代史玉柱的巨人公司推出的M-6403就高达四千块钱。而1986年四通的这块汉卡，成本上就至少要一万块。
未来中国电子产业的巨无霸四通集团，就是在这个时候打下的基础。当年四通公司这些人，不过是中科院的一群弃儿，但凭借自己的技术最终成功逆袭。再看看中科院的亲儿子联想，要什么有什么，结果却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对四通这个公司、这些人，胡文海是非常佩服的。
“MS-2400确实很了不起，可以说是做到了当前成本的最低水平。”孙祖喜点头，不过神情间又带了一些骄傲：“不过我们的汉卡将使用ASIC专用集成电路技术，一块芯片就能实现整个汉卡的功能。如果由我们的晶圆厂自己生产，成本至少可以控制到五百块钱以内。更何况等我们的68000CPU推向市场之后，针式打印机的国产化也没有什么难度，成本降低80%只是一个很不准确的数字……”
胡文海恍然大悟，哈哈大笑道：“我知道了，这倒是我在技术进步上显得保守了。好，我看可以让四通公司加入进来，他们愿意负担一部分开发费用也没问题，成果可以根据投资比例进行共享。”
“好了，我来接着介绍。”倪光南的笑容发自肺腑，汉卡是他回国之后主持的第一个项目。为了让汉卡能从设计走向产品，他这两年可是付出了很多的努力。眼看着就要有一个结果，心里都快要笑的合不拢嘴了。
“罗争，通信研究所的负责人，目前正在攻关程控交换机技术。”
坐在倪光南手下第二位的罗争也是一个年轻人，在计算所读的是倪光南的博士。他的年纪比孙祖喜还要年轻，看起来大概也就是二十六七岁。
不过和孙祖喜的性格相反，他倒是个闷头工作的性格。倪光南介绍到他，他也只是略微向胡文海点了点头，淡淡的说道：“胡总放心，我们有信心在明年之前就拿出程控交换机的技术。”
胡文海欣然点头，罗争的名字他早就听过。原本历史上联想的程控交换机就是由倪光南主持，由他来负责研发的。用的时间也不过是两年，花了几十万人民币而已。和现在新科公司给他提供的支持比起来，时间缩短到四分之一，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接下来倪光南又介绍了负责软件研发的计算研究所和工业控制的自动化研究所的两个负责人，这两个人胡文海倒是没有听说过了。不过既然能入倪光南的眼，胡文海自然愿意相信他们的能力。
转过来到了吴老这边，动力院的设置就比较简单了。目前只有一个大项目，那就是TF-41发动机的燃气轮机开发。这东西虽然有罗尔斯罗伊斯提供的SM1A燃气轮机的全套技术，但什么时候吃透、什么时候能够投入生产，胡文海实在是心里没有什么底气。半导体技术他倒是不担心，大不了自己撸胳膊挽袖子亲自开挂就是。但发动机这一块，他就麻爪了。
好在吴老倒是给他吃了个定心丸，国产的TF-41改燃气轮机，到1987年肯定能够拿出来。
有了这句保证，胡文海才算是松了口气。
然而这些研究工作能够推进下去，全都离不开一个字——钱。
会议室里众人各自把自己手上的项目介绍过一遍之后，一个问题就摆到了桌子上面来。科研技术的开发，对资金的需求简直可以称之为烧钱。何况半导体和航空发动机，它们一个是工业皇冠、一个是工业之花，烧起钱来当然也是数一数二的。
当会议上把所有的研发计划都汇总一遍之后，一份数字就摆在了胡文海面前。要想支持目前的研发计划全部顺利进行，新科集团至少要向新科科学院投入二十亿人民币以上。
除此之外，不论是电子研究院还是动力研究院、电池研究所，全都一致要求科学院必须再投资一个独立的研发中心——材料研发中心。
这个材料研发中心要能够支持电子、动力和电池三家项目的开发，前期可以通过收购数据库的方式来打下基础。但是很多技术需要的高科技材料，国外的企业是不可能出售的。要实现技术突破，只能是真金白银的往里砸。
虽然第一年需要投入很多基建投资，所以把预算撑大了足有十倍，但可以想见未来几年这个投资力度并不会减小。新科集团的发展，对技术的追求绝对比科学院的投资增长速度更快。
这样一来，1986年6月到1987年6月，算上其他社会上可能找过来的项目，胡文海至少要准备往科学院扔进去五十亿人民币不可。
“胡总，这趣÷阁钱是不是太多了点……”
不论是倪光南还是吴大观，看到这个数字都有些发懵。这可是五十亿人民币，中科院如今一年的经费有这么多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