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艾恩和八角堡众人从惨烈的战场收敛景德尔和其他战死勇士的尸身时,那些溃散的、没跑远的俘虏兵和农兵们一个个又惊魂不定地走了回来,这其中就有莫易?刺耶。
莫易?刺耶原以为那个年轻的八角堡领主必然会身死敌军熊罴军骑兵重围之中,既然已经必败,那自己只能逃得条性命,免得首级被敌人拿去换赏钱。哪想跟随溃散的俘虏兵和农兵们跑出不远,回头却见到景德尔等寥寥数人决死的反击,那几个悲壮的身影,特别是景德尔回头轻蔑地一笑,仿佛一把尖刀剜进他的胸口。
跑不不多远时,再回头已经见不到八角堡军那几个人的身影,只剩下源源不断冲上来的敌军骑兵,莫易?刺耶忽然心中一痛,敌人的骑兵没了阻碍,在这块相对平缓的地带,追上自己和众溃兵只是时间问题,与其被敌人骑兵在追逐中从背后挨个杀死,还不如堂堂正正一战,像那些八角堡军人一样。没等他懊悔多久,已经攻上山坡正准备开展追击屠杀的敌军骑兵突然拨转马头冲下山去,而穆尔领着10多人从山坡旁的树林冲出,那些敌军骑兵也没管他们,自顾自地冲下了山坡。
莫易?刺耶作为一个老兵,立时感觉出不对,忙叫住了周围几个原来同属度尔?郁明伯爵军队的被俘士兵,立在原地看看发生了什么。
当看到穆尔和手下几个人持弓在山坡顶向下发箭时,莫易?刺耶决定回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难道来了援军,击败了敌军骑兵,要不敌人骑兵已经稳操胜券,怎么会放弃拼杀后攻占的山头,调转马头下了山坡?
当莫易?刺耶和5、6个人跑回山坡顶原来的防线时,见到了让他们目瞪口呆的景象,山坡下的山谷里,艾恩带着20多骑,追击着比自己这方多得多的敌军骑兵,那些敌军骑兵中不时有人停下迎战,可往往坚持不到几息便坠落马下,更多的敌人骑兵都纵马奔逃。
山坡顶,八角堡军左队那几个人无一幸存,全数战死,只剩下弥留之际的景德尔。
穆尔正在用从衣服上扯下的布料按压景德尔如泉喷涌伤口,看着又跑回来的莫易?刺耶等几人,脸色铁青,怒目而视,狠狠地向地上吐出一口唾沫,转过头不愿再看这些溃逃的士兵。
待艾恩收敛好战死勇士遗体时,许多逃跑的农兵和俘虏兵眼见敌军骑兵已退,且逃向深山又不知地形方向,又陆陆续续走了回来。八角堡众人一个个对这些溃逃的人怒目而视,特别是扎兴冲出来,用手中铁枪指着溃兵们怒骂道:“一帮子无卵的鼠辈,好好一仗让你们打成这样,还害死我八角堡如此多忠勇壮士,你们都该去死”。
莫易?刺耶和众溃兵自知无颜见人,个个低头不语。
不足一顿饭时间的一场战斗,艾恩这方损失了左队队长景德尔以下11人,骑兵队2人,以及临时组织起来的农兵和俘虏兵37人。此外,还有重伤者16人,余下八角堡军诸人,则人人带伤,扎兴受创7处,鲜血染红了铁甲,连艾恩右肩膀不知何时也中了敌人一骑枪,幸亏躲闪及时,没伤及骨头,倒是曲宾成了全军唯一没有受伤的人。
艾恩等曲宾给自己包扎完伤口,让扎兴召来骑兵队临时征召未战死或受伤的12人,让穆尔召来他手下几个没有溃散的农兵,艾恩看着列队的12名骑兵和未溃逃的14名农兵,再回头看了看那些聚在一起惶恐不安的溃兵们:“你们26人,用你们的勇气和血性证明了自己,从现在起,将有资格和这些战死的勇士一样,正式成为八角堡军士兵,你们可愿意?”。
那14个人随同穆尔从树林中冲出的都是南方军被俘虏的士兵,看到山坡顶部被攻陷,敌人骑兵已经断了逃跑的后路,生路断绝,已经投降过一次,明白投降也是死,反而在穆尔带领下激出了凶性,看到艾恩在山下的决死突击,一个个稳住心神,成了400多农兵和俘虏兵里唯没逃跑的14人。因为敌军骑兵被艾恩吸引过去,这14人无一伤亡。那剩下的12个骑兵是临时从被解救的俘虏士兵和农兵里挑选出来的,跟随在艾恩和八角堡军之后,面对强敌,本以为必死,不想那八角堡军个个悍不畏死,特别是扎兴枪术如神、曲宾箭无虚发,艾恩又冲锋在前,这些被俘士兵一样知道被国王军俘虏的悲惨下场,都拼死作战。
等看到将人数的众多、威名远播的熊罴军将领中箭败逃,再如驱赶牛羊追击敌人时,这些尚在作战的俘虏兵和农兵个个心中激荡,惊叹这些八角堡军是何等英豪。听到艾恩问可愿意加入八角堡军,这26人齐声回答:“愿意,我们愿意”。
艾恩点头,组织众人收敛完战场,命溃兵们用树棍绑成的担架担了战死勇士和农兵们的遗体,将死去的马匹分割了作为军粮,迅速向南方撤退。
渡过乌水时,在河边,艾恩亲自擦干净景德尔的遗体,穆尔、曲宾、扎兴等人也将八角堡军左队、骑兵队战死者遗体洗净包扎好。
摸着景德尔已经冰冷的尸身,看着正在渡河的溃散农兵,艾恩面无表情,但心中已经不再怨恨那些农兵,看着那一个个神色凄惶、面黄肌瘦的农兵,艾恩心里想,“不怪他们,不怪他们,是自己大意了,拿农兵当自己八角堡军用,哪里细想过,八角堡众人从秋桐村杀出,哪个没浴血奋战过,怎能同等类比,以致于此。是自己失策,怪不得别人”。
莫易?刺耶混在农兵里渡河,个子高大的他犹如鹤立鸡群,收拾战场时,景德尔那根粗大铁棍被交由他扛着,听说艾恩骑士准备将那铁棍带回八角堡,放在天地自然神庙英烈墙前供奉。他看着河边坐在景德尔在高大遗体旁的艾恩,原本以为艾恩和其他领主一样,会砍掉许多人头用以立威,狠狠惩罚溃散的士兵,发泄愤怒,可这位骑士并没有为难自己和其他溃散的士兵,这反而让他内心更加愧疚。莫易?刺耶自认并非胆小之人,在郁明伯爵手下重步兵营当什长时,使得一手斩马刀,也颇有勇名,可秋水军溃后,一直觉得自己一个小小步兵逃得性命即可,哪管得了其他,直到昨天的战斗中,八角堡军决死反击深深震憾了他,在撤退的路上看到了景德尔那布满可怖创口的尸身,手中握着景德尔那根沉重的铁棍,想起景德尔那轻蔑地一笑,就像把利刃不断捅刺着他的心灵。抬起头,发现艾恩骑士正看着自己,莫易?刺耶对视一眼,仿佛一鞭抽在灵魂之上,忙又低下头,默默渡河。
渡河之后的当晚,大风呼啸了一夜,半夜时下起倾盆大雨,艾恩指挥众人在一处透空的半坡山崖下扎营避雨。临晨时,负责后卫的曲宾派人报告艾恩,乌水河水暴涨,对岸隐约见到了追击而来的敌军骑兵,但近两日敌军已不可能从已方过河的地方渡河。艾恩听完心中松了口气,自己带着这300多农兵和俘虏兵,算是暂时逃得条性命,感谢昊天之神和自然之母!
琴夏王国熊罴军主将毓戎?札达伯爵见到爱将耶鲁?永升男爵时,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耶鲁?永升男爵脸上的箭支已经被拔了出来,被厚厚包扎起来,只剩下个眼睛在外面,无法说话。听队中其他骑士介绍战斗经过,毓戎?札达伯爵熟知自己熊罴军骑兵的战斗力,心中一惊,30多人击败自己200人的骑兵,还有那些死战不退的步兵。
“知不知道这些是什么人?”毓戎?札达伯爵阴沉着脸问。
那个骑士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伯爵大人,这些人与那些溃兵不同,不知确切是哪支敌军,只听他们的步兵战死前,有人喊有进无退、有我无敌”。
“那不是云河帝国军的号令吗”,毓戎?札达伯爵自言自语地说。
“敌军中几人勇不可挡,一个骑将铁枪无人能敌,还有一个白马白甲白羽盔的骑兵,箭无虚发,耶鲁?永升男爵和众多勇士都是被他射中的,中箭者大多在面部和口中”。
“白羽骑,是那个白羽骑”,毓戎?札达伯爵身边站起一人,却是夺振?索郁子爵。这两人在琴夏王国算是大元城城主琉尔?波尘侯爵一系,算是琴夏王国东南系的政治势力,与亨久?霍尔侯爵的南方系本身就不合,所以这次击败敌军后,两人都被分配清剿后方敌军残兵,而扩大战果则交由亨久?霍尔侯爵的国王军南方系各贵族去干。为此,双方已经在朝堂和领地间明争暗斗。
“就是你上次说的那个秋水河边的白羽骑?”毓戎?札达伯爵问夺振?索郁子爵。
“很有可能,那家伙年轻不大,却让我这豹子军都印象深刻,听抓住的溃军说,这个人似乎出自卓泽亲王领地南方八角堡”,夺振?索郁子爵说道。
毓戎?札达伯爵摆头道:“不可能,八角堡在王国分裂前后,就被放弃了,那地方紧靠麻革利人草原,谁能在那活下来,战前也没听说那有什么人”。
夺振?索郁子爵点头说:“也可能是那些溃兵瞎说,但那白马羽骑和那队人马我也见识过,人数不多,个个凶悍,是股强敌,得乘敌军大败,一鼓而灭”。
不多时,毓戎?札达伯爵派出手下五虎将中的琉尔?亚罗男爵和雷安?星刍男爵,带400骑兵,追击敌军,务求全灭,以雪熊罴军之耻。
琉尔?亚罗男爵和雷安?星刍男爵带领的熊罴军骑兵星夜兼程,没等赶到艾恩在乌水的渡河点时,乌水河水已经在连绵的大雨中暴涨,只能在河边扎营避雨。
东南方,琴夏王国崇都城外,一支20多人商队正在雨天中向城门而去。一个独臂老人顶着件破烂的雨披,行走在商队中间。看着那曾经熟悉的城墙轮廓,独臂老人热泪盈眶,嘴中喃喃地说:“没想到,没想到,我桑切还能活着回来”。
城门外,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子看着商队归来,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心中向昊天之神和自然之母感谢祈祷,虽然对昊天之神和自然之母的信仰为王国所不允许,可月神教的暗夜女神怎么会保佑诸夏的子民,小嘴中默念:“昊天之神和自然之母,清卓娅感谢您带来的平安,希望给家人,给他也带去平安”。
更远北方的遗忘之海上,一艘挂着卡隆公国旗帜的大海船上,一个少妇倚在船舷,遥望着早已看不到踪影的亚梅利亚大陆,脸上还带着泪痕,身边的一个贴身待女见风大,忙扶了那少妇说:“蕾尼丝小姐,快回船舱吧,海上风大,还得些日子才能见到马撒加大人呢,要注意身体”。
(去厦门出差,在集美区亲身经历台风“莫兰蒂”,一座漂亮的学城,一夜之间成为一片狼籍。但相信,上天让自己经历的一切,都注定有意义,应当怀着悦纳之心去看待世间一切,无论好坏。谢谢书友们特别是的人的VF、风火羽龙书友,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