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停下,乌云却还在天空盘旋,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候,四面早已暗下。清冷的风儿温柔的拍在马姝仪的脸上。
似寒冷的风,或冰冷的水,或焦急的心,将她唤醒。马姝仪轻声哼哼,挣扎坐起,不顾泥水和完全浸湿到能够拧出四两水的衣服带来的不适感。
日已旁落,星月不见,四周黑茫茫一片。
瞧见四周黑乎乎一片,马姝仪脑子一炸!焦急四望。
时间已过去很久,游让现在身处何处?安然无恙与否?
这些她都全然不知,正心中升起种种担心,顿时又感觉到脑袋晕乎乎的,向着旁边偏去。又瞬间伸出沉重的右手抚了抚脑袋,才感觉到整个人软绵绵,晕沉沉。
就好像刚刚被牛头马面勾去了魂魄一般,只觉整个人空空荡荡,飘飘摇摇,根本就没有任何实感。
她不知道她脸颊已烧的通红,正想竭力站起,呼吸不畅,胸部抽动几下,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这一声咳嗽,整个人几乎就要再次倒下,夜晚的寒冷似乎也变得无所谓了,她现在几乎什么都感受不到。
然而此时,马乂和马兴兰已带着数十个马家高手正打着火把四处找她,找了许久。
一阵咳嗽之后,马姝仪强作精神,在手上掐了几下,苍白的手上多了几道掐痕,终于将她的魂魄拉回。
马姝仪自小习武,身体康健,本是不会因为一场小小的暴雨就感上风寒。但是这几日家中连续噩耗已将她精神击溃,几近崩溃边缘。又加之出逃之后与游让所遇之事......
等等打击,根本不是她一个还未及笄的柔弱少女所能承受的。
诸般打击之下,终于,病魔也缠上了这悲惨女孩。
双眼疲惫,似要睡下,马姝仪强打精神,微微抬起头,略一扫去,树木枝叶上雨水未干,偶尔会闪出轻微的白光,地面上积水遍布,也在黑夜中反出点点微光。
马姝仪双手吃力的杵着长剑,挣扎站起,身子摇摇晃晃,似乎又要倒下,借着身子晃动,终于蹒跚几步,撞在旁边树上,靠着树干站着。树上积水哗哗落下,浇在柔弱的病躯之上。冰冷的雨水,让她忍不住哆嗦起身子,全身开始颤抖起来。
马姝仪牙齿战战,喘着粗气,这时候也不知道该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这一切,只有抹了一下额头和被雨水模糊的双眼,再将雨水甩掉。
正是这一抹,她才感受到额头那诡异的温度,烧的发烫!
还未将雨水甩出,整个人就变得不安起来,皱着脸,双眼也跟着一热,几乎又想哭出声来。但是很快想到全都是因为自己软弱的原因,才造成这一切一切。便生生止住泪水,定了定神,杵着长剑继续沿着泥路走去。
早知道,当初就该自杀了的,但是这样游让也活不下去。或许,我一开始就不该离家出走;或许,就......
想到父亲,想到马文龙,她终究还是没有止住双眼滚出的热泪。
此时正在逃亡的马文龙,又在何方?
没人知晓。
马姝仪挣扎着踩在淤泥中,小心翼翼,不让自己滑到,每次滑倒站起,都几乎要了她一条命。那种痛苦,实在不是人能承受的。更何况她只不过一个弱女子,或许用女孩形容更合适一些。
小步小步,马姝仪杵着长剑,一点点的向前挪动着。幸运的是,昏迷前那种天翻地覆的感觉不再,她至少还能咬牙坚持。
不知走了多久,大雨没有落下,四面开始蒙上了绵绵细雨,好似春蝉抽丝,又如风飘柳絮。点点寒光之下,一个少女,却佝偻着身子,杵着长剑,一点一点的向前挪动。
狼狈不已。
这一幕。
说不出的凄凉,说不出的孤寂......
雨水渐渐浸湿了她本就有点湿润的肌肤,水珠点点滑落,说不清的感觉,道不明的滋味。过了会儿,雨水又开始下的大了,雨水不再是毫发一般纤细,滴滴答答的声音开始将她笼罩。
每走上一会儿,马姝仪就不得不停下来,靠在树边或是靠在石头傍边,或者生生站住,就靠着深深插在地上的长剑,喘息休息。
疲惫、绝望、悲痛、病症......
都已将她折磨的不成人样。
凄冷的雨幕下,马姝仪仍在缓缓前行,天空乌云不及的地方,俏俏露出一团月光,落在她前行的路上,光华点点,似为她照亮前行的路。
少女,路还很漫长......
莫要放弃......
接下来,一路有月相伴,她,想必定不会寂寞了吧?
马姝仪见前路渐渐亮起,自然心中欢喜,但是身体虚弱,早已没有力气向着天空望去,确认那露出的半点月华。感谢那宫中姮娥为她点亮的一点明灯。
身子莫名又生出一点力量,茫茫远方,似又充满了希望。
马姝仪笨拙的抽起插在地上的长剑,由于重心不稳,身子晃晃悠悠,几乎就要倒下。她急忙将长剑反手一插,终于稳住。长舒一口气,再次向前走去。
对游让与任不在而言,美妙的雨落声在她的心中却是无尽的九渊,将人吞噬殆尽的恶神。
她一边走着,一边心中祈祷着游让能够逢凶化吉,祈祷着他心里的伤不再流血,祈祷着天下人忘记那一天所发生的事情......
走了许久,马姝仪整个人都已有些迷迷糊糊。落在脸上、滑在眼睛上的雨水被她一遍又一遍的抹去。
这已经是第多少次了?她不知道。
一路前行,远处蒙蒙之中似有光亮,昏黄的灯光在雨幕中时隐时现。看见这夜雨之中的灯光,马姝仪心中又开始祈祷着在前方的就是游让,这样,她便能安心了。
本来准备加快步子,没想到雨越来越大,月光渐渐暗下,除了前方那点几乎是幻觉一般的灯火,四面又沉入黑暗。比之前还要暗淡。四周已看不见树林轮廓,马姝仪只有通过脚底下踩着的地面才能知晓自己还走在地面上。
所以对她而言,踏出的每一步都代表着未知......
似乎少了光芒的关系,雨声变得更大、更急,“滴滴答答”的声音不断响起,又带着一定的节拍不断地挠着她的双耳。
似乎就要将她吞没!
马姝仪起初差点被这遭遇吓得哭出声来,但是她很快镇定,经历了这么多的悲惨命运,她已开始学会认清现实,学会适应现实,学会冷静。
但她就是学不会要适时地放弃这渺茫的希望。
后来她开始摸索,很快又适应了伸手不见五指、四面只有急切暴躁的雨声的世界。向前摸索的速度又快了起来。
远处点点昏黄也在黑夜中缓缓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