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王村小学大约有三里地之外有一所中学叫四皓中学,周围的村子叫四皓村。四皓村因村后面的南山而得名,山名为南山,因那座山从远处看就象一个大写的“南”字。
山上有几间茅草屋,据说是秦末汉初(公元前200年左右)的东园公唐秉、甪(lù)里先生周术、绮里季吴实和夏黄公崔广四位著名学者隐居地地方。他们不愿意当官,长期隐藏在南山,出山时都80有余,眉皓发白,故被称为“南山四皓”。汉高祖刘邦久闻四皓的大名,曾请他们出山为官,而被拒绝。他们宁愿过清贫安乐的生活。后经吕后聘请,辅佐汉惠帝刘盈。等到年事已高,四位高人重南山,安葬于安阳河以西的南山四皓墓。南山四皓便成为我们县上文化旅游的一块金字招牌,参观旅游的文人墨客日多。
这一日,我和王成一起来到南山四皓墓拜谒四位圣贤,我对于我亲眼所见的冥校的情形急于向人倾诉,或许因为我自己对我死去的学生们的愧疚吧,我希望这些先贤们能够给冥校的孩子出一分力,我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在他们的墓前烧了,邀请他们前去冥校为这些年幼的孩子讲国学,传承中国历史文化。
我不知我愚昧的做法能不能引起他们的重视。总之一句话,我希望我的学生们在另一个世界里也能接受良好的教育。
大约在清明节前不久,安德曼先生携他夫人我二姐银花和女儿夏荷回到了我们县城。
他对于发生地震造成孩子们伤亡很是伤心,他虔诚地在倒塌的学生宿舍前为他们超度亡灵。
他向村支部和大队党支部提出一个尖锐的问题:现成的学校为什么不办下去?让那么好的资源浪费了多可惜?
安德曼先生是国际友人,他提出的问题立即引起了县教育局的高度重视,不能因为一次意外就将一所好好的学校关张了。我大哥代表村委会和大队委员会向公社领导作了解释,并不是我们想要关张安德曼小学,的确是有太多的亡魂整天游离于学校之内,影响了孩子们的健康生活。
安德曼先生立即表示,他愿意担当学校的顾问,吃住在学校里。
见安德曼先生态度坚决,县教育局下发文件,任命我为安德曼小学的校长,安德曼小学重新开学。
我当然希望由安德曼先生倾入了大量心血的安德曼小学能重新迎来新生。只是,周边的学生都已经在王村小学就读,没有学生,如何开学?
为了消除人们对于安德曼小学心理上的阴影,我大哥将大队队部搬到了安德曼小学一间处于角落的房间。安德曼先生让他女儿夏荷进入学校任教,负责孩子英语的学习。
王成也要求回安德曼小学的任教。我没向安德曼先生介绍他,不过,他似乎对王成是知道的,很和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经过做工作,我们从王村小学要回了以前在安德曼小学上学的二十多个学生。我们比其他学校多开设了英语课程,这在全国甚至全县都是超前教育。
我二姐没有回村子,在和安德曼先生共同生活的这段时间里,她渐渐变得开朗起来,也学了一些简单的英语。她时不时地让夏荷周末的时候将如花带给她看一看,她给了女儿全新的爱。她提起在地震中去世的两个妹妹和大姐大哭了一场。
我不知道我二姐是如何和安德曼先生生活在一起的。我听说外国人的体味特别重,我二姐是一个浪漫主义者。他们年纪相差近二十岁,让人难以想象他们共同生活的不易。
重新回到了安德曼小学,夏荷也在宿舍里住下来。我奇怪她为什么不在意大利好好呆着?她笑而不答。
学校里没有食堂,我就让夏荷到我家去吃饭。加上大哥,每天吃饭的一共四人,夏荷很乐意到我家去吃饭。丽华也特别贤惠,她敬重夏荷父女。
学校里因为设了大队部,有了些人气。大哥为了给学校凝聚人气,又安排了专门打扫卫生的人住在学校里给我们作伴。
这天晚上,睡到半夜的时候,我起了床,我听到了孩子们的读书声,不过,这一次,我听到的一种似乎来自遥远的声音,我仔细地伸长了耳朵,顿时喜不自胜,那是国文,我从宿舍出来,看到我隔壁的教室里,一个白发鹤颜的老者,正在为学生们讲《三字经》,我喜极而泣。
我知道是我的长长的信感动了这些历史圣贤。学校里一共开设了四个班,我记得我第一次看到的时候只有两个班。我不知道这些学生都是从哪里来的?不过,令我高兴的是,我看到王长命。我竭力地想在寻找我外甥,我却很失望。我不知道我可怜的粉花姐为什么没有把孩子送来上学?我给他们送了足够的钱。
在另一个间教室里,我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人,老医生的儿子新民。他从小就喜欢绘画,他正在给孩子讲美术。看到他,我便有了一种冲动,我也想给这些我曾经的孩子们上课。可是阴阳相隔,我不知我什么时候能面对他们。
我在教室外面流连往返,老支书打了下课铃,教室里灯灭了,一下子鸦雀无声。
我很是欣慰。春天了,春风轻拂着我的脸,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我看到夏荷的房间里灯也亮着,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也没有睡着。
开始了一天的教学,我打开那间一直未用的我亲眼看到的冥校孩子上课的教室,教室的课桌一尘不染,讲台上的黑板上没有一丝粉笔留下的痕迹。让人匪夷所思。
夏荷奇怪地问我:“这间教室没有用,你打开它做什么?”
我冲她笑笑:“昨天晚上睡得好吗?”
她避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