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们让出一条道,梁倾默双手被缚身后,封尘歇押着她从人群中走出。卫暻弈薄唇紧抿扣紧了单喻怀的后颈,单喻怀疼得龇牙咧嘴,只觉得卫暻弈的手指硬生生嵌入了他的皮肤。
“卫城主好雅兴夜闯城主府,你我都是老熟人不必玩蒙面那一套。”封尘歇将梁倾默拉至身前,右手扣住她细长的脖子,梁倾默被扯得蹙起眉梢。
她对着他摇头发不出声,但他明白她说的是什么,“走”,卫暻弈一把扯下面巾:“放了她。”
“放了她?卫城主在说笑?我好不容易才抓了梁姑娘,放了她凭什么要挟你?”
“你别忘了,单喻怀在我手上,他怎么说也是姜王任命的连城城主。”
谁知封尘歇对单喻怀的生死丝毫不放在心上:“要对他如何的是你们,真杀了他,我们连城大不了再选一位,可卫城主却要背上杀害连城城主的罪名,不过前一任城主也是死于你手,再来一位,我想卫城主也不介意。”
“封尘歇,你究竟想怎么样?”一股怒火从两肋处蹿了上来,卫暻弈额间青筋暴起,握拳的左手甚至能听见关节移动的声音。
“让我猜猜卫城主身旁这位,都说百里城主善使折扇,怎么今夜也用起剑了?”封尘歇谈笑自若,对卫暻弈的怒火视而不见。
“封参事好眼力。”百里炼也拉下了蒙面布巾。
“若不是两位夫人走得近,我还真猜不到百里城主的身份。”
“封尘歇快救我。”单喻怀僵着身子喊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废话,他死了看他接下去的戏怎么唱。
对于单喻怀的求救封尘歇置若罔闻接着道:“封某有件事想请教百里城主。”
“封参事请讲。”百里炼打量着院子里的守卫,他们突出重围不难,但带着梁倾默就难了,再者,这是姜城,他们对城里的位置也不熟,还未出城封尘歇便能寻到他们。
“连城前任城主晏允的死,你是否参与其中?”
“此事是我一……”卫暻弈不愿百里炼为他牵扯进这件事立马解释。
百里炼打断他:“如果我说是呢?”
封尘歇冷哼一声道:“那今晚留下你二人性命,我便放了梁倾默。若不是,卫暻弈留下,你可带走梁倾默。”
“封尘歇,不是想报仇么,我才是杀晏允的那个人,此事与我师兄无关。”
“你承认再好不过,待我手下取了你性命,我便放了他两人。”
“卫暻弈。”梁倾默艰难地吐出他的名字眼里泛着泪光,她做不到生死相随也做不到看着他在她眼前死去而独自生活,“别管我。”她一出声封尘歇收紧虎口,梁倾默咬着嘴唇不让自己露出痛苦的神色。
“封参事,欺负一个弱女子恐怕不是君子所为。”
“君子?我封某从不认为自己是君子,单打独斗我胜不了卫暻弈,可我手下有的是人,卫城主不愿自裁,车轮战也不错。相比于一刀了结性命,我更喜欢看着敌人一点一点消耗生命直至山穷水尽最后被乱刀砍死。”
卫暻弈盯着封尘歇紧扣梁倾默的手咬牙道:“我死了你就放了倾默?”
封尘歇勾起嘴角:“对。”
“二师兄,答应我一件事。”卫暻弈将手里的单喻怀扔向百里炼。
就算卫暻弈不开口多年的默契他也清楚他会说什么:“我们发过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生,师兄不会丢下你。”
“你一定要答应,你还得带着倾默离开连城,之后她想去哪儿,随她。”他曾说要带着她一起下地狱,可真到了这个时刻,他却做不到。她怕疼,他舍不得她疼。卫暻弈啊卫暻弈,你终究是个懦夫。
“你我师兄弟多年还不了解我的为人,我岂是贪生怕死之人。”百里炼长剑一挽直指封尘歇。
卫暻弈摇头恳切道:“师兄真同我一起死了,谁带倾默离开?何况师兄别忘了,嫂子她在家等你,晏允本就是我杀的,封尘歇也只要我的命,你没必要白白送了自己一条命。”
百里炼握紧手中的长剑,九死一生逃出了密室,他真舍得死在这儿么。密室里,即将遇难的他心里想的全是纪清鸢,不甘到无缘的离别,他要见她。除此之外,他也死了,谁护送梁倾默安全离开连城。
“嗯。”百里炼哑着声重重点了点头。
百里炼了了他的后顾之忧,卫暻弈走下台阶,“封尘歇,你不是想看我力竭而死么我答应,放人。”
“卫城主不咽下最后一口气,我不敢放人。”
“好。我死后希望封参事能信守诺言,放了倾默。”他的视线触及她哀怨的眼眸。
“自然,我与她并无恩怨。上。”封尘歇一声令下,数百守卫朝卫暻弈涌去,梁倾默在封尘歇手中拼命挣扎,白皙的颈子被勒出一道红痕。
“绝望么?”封尘歇在梁倾默耳边轻轻道,“我当年也这么绝望,看着心爱之人被他一剑穿心却无能为力。她在我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我便发誓,不报此仇天打雷劈。”
那日,他赶到城主府为时已晚,鲜血染红了他的视线,晏绮倒在血泊之中,胸口正中一剑,晏允身首异处。他与宴绮青梅竹马,早已私定终身,不管晏允答不答应两人的事。半日间,他心心念念捧在心尖的人,却惨死在他面前,叫他如何能不绝望。
“绮儿,绮儿,你醒醒,我是尘歇,我在这里,你醒一醒。”泪意汹涌,封尘歇跪地抱起宴绮搂入怀中。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宴绮便是他的伤心处。
宴绮为见封尘歇最后一面本就吊着最后一口气,此时被他唤醒,虚弱地张开不甚明亮的双眸,“尘歇。”
“绮儿?你没死,我,我带你找大夫。”封尘歇欣喜若狂打横抱起宴绮往外冲。
“来不及了。”宴绮喘着气,由于失血过多,她每说一句都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
他吼道积压着满腔的怒火:“告诉我,是谁,谁干的?”
“是,卫,卫暻弈,他杀了所有人。”
“卫暻弈?樊城的少城主?”怎么会是他,晏允一家到底和他有什么仇什么怨。
“嗯……我……”宴绮颤抖着伸出满是血迹的左手去触碰眼前模糊的容颜,她看了十几年也不腻的脸,下一刻两人便要天人永隔,她撑到此刻就是为了见他,如今见到,她终于能瞑目了。
左手还未抚上封尘歇的脸颓然下落,宴绮已耗尽最后一滴生命,在了心爱之人的怀里安心地闭上了眼。
“绮儿!”封尘歇还未出城主府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他搂着体温渐失的宴绮哭泣,为何老天爷如此残忍,他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卫暻弈,我封尘歇对着城主府的亡魂起誓,不报此仇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