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太阳那么大,刺眼的光照到她的眼睛,白茫茫的一片,但是她什么也看不到。
从锦绣园出来的时候,时晴还觉得今天是一个早春的好天气,万物复苏,仿佛人生都跟着有了希望。
但仅仅两个小时不到,那些所谓的希望,原来全都是可笑的骗局。
她仿佛又回到了六年前的时候,一个人被关在偌大的别墅里,仿佛是一座冰冷的坐落在地狱里的牢笼。
那时候的她在上学,锦绣年华,莫名其妙的就被人抓了去,莫名其妙的丢掉了自己的初吻,初夜。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肚子一天天的,就跟怪物一般变大,仿佛里面怀着的不是孩子,是无休止的恐惧,越来越大。
就像是随时会爆炸的炸弹,日日夜夜地折磨着她,让她尊严尽失,像个移动的子宫,暗无天日地苟延残喘……
这些年,那件事一直是她的噩梦,很长一段时间,她一闭上眼,就是那种场景,绝望,无助,甚至想要自杀。
她发过誓,一定要把那个男人找出来,最好碎尸万段。
带着这种刻骨的愤怒和恨意,她度过了六年。
本来以为,她的人生再也没有希望,直到遇到了厉北浔……
他说,他会给她一个家,他会保护她……
大滴大滴的泪水流下来,划过了脸颊,就像是硫酸一样灼烧着皮肤,痛得她浑身都痉挛起来。
原来,她只是他用来气老夫人的工具。
原来,他就是六年前的那个混蛋!
小绣球和厉云锦……就是她的孩子!
时晴感觉失而复得的整个世界都又坍塌了,到处都是黑暗冰冷,绝望!
原来拼了命去爱上的人,也就是她一直一来最恨的人……
“时晴!时晴!”身体被人猛烈的摇晃着,好半天,时晴茫然的视线才渐渐的聚焦。
就见季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的面前,她的鼻头蒙上了一层细汗,显然是急的:“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被人下降头了,你说话呀!你是不是要急死我!天啊!是不是生病了,车呢?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时晴看了一眼季筱身后,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已经走到了时氏楼下的马路边。
季筱还在喋喋不休:“我给你说啊,你千万不要离开,你在这等我,我去停车场开车。”
她刚要走,身后,就被时晴一下拉住了手腕。
季筱:“……”回过身,有些惊诧的看着她。
她的手,好凉,好冰……
时晴嘴唇哆嗦着,张了好几次嘴,喉咙就像堵着一团棉花,一句字也说不出,眼泪就像是开了闸一样,不停的流。
季筱还从没见她这样子过,整个人吓坏了,她把她抱入怀里:“你不要急,有什么事我们慢慢再说,记住,天塌下来,有我帮你顶着,知道吗?你不是一个人。”
时晴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感觉这些年的委屈,全部都化成了泪水,不停的从身体里流出来。
季筱瞟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已经快到下班的点,一会儿很多人出来。
这样的情况,还是不要让她们看到为好。
“我们先上楼,上楼再说。”说完,季筱不由分说的抓住她的手,快步的朝公司大楼跑去。
一路上都躲着人,直到进了总裁的专属电梯,一路向上进到办公室。
身后的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季筱拿过时晴手上的包,扔到一旁的沙发,想要问什么,这时,一直不开口的时晴,终于说出了一句话:“筱筱,求求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时晴独自一人在办公室里,望着窗外蔚蓝的天渐渐变成了暗黑,绚烂的霞光燃烧了最后的一丝灰烬,最后也浸没在地平线下。
因为变天了,所以傍晚也来得特别早。
整个世界,触目又是灰堆……失去了昨夜那样的万般绚烂……
手机的铃声,让她渐渐地回过神。
转动着已经僵硬的脖子,瞟了一眼屏幕,熟悉的号码。
她没有接,平静的外表下,心中却像是掀起了惊天骇浪。
她应该怎样去面对他?
千丝万缕的情绪,全部都聚拢到心口,打成一个又一个的結。
愤怒,迷茫,心痛,酸楚……
手机依然在响,这是第五个电话。
他应该急了。
时晴探出手,拿起了电话,开口的时候,这些情绪反而意外的平静了下去,像是汇入成了暗涌,深埋进了心底。
“喂?”
“你在哪里?!”厉北浔是真的动气了,平时他都是寡淡平静的语气,这次直接连情绪都不隐藏了,听上去很急,很关心。
从书房里出来,她就不见了!
他不问还好,听到熟悉的声音,时晴不知怎么了,心口紧绷的弦像是被拨弄了一下,弹到最柔软的心尖上。
酸楚难言。
眼泪,再次浸湿了眼眶。
时晴努力仰头,把那些要流出来的眼泪又生生地憋回去,深吸好几口气,这才尽量平静道:“季筱说香水实验室出了点急事,需要我来定夺,抱歉我不告而别。”
电话那头出现了短暂的安静,时晴生怕他又问,紧急道:“先不聊了,我马上要到质检部去,回去再说。”
厉北浔没说什么,只是提起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
确认她安全,就好。
时晴挂了电话,握着手机的手指渐渐地扣紧,另一只手扯过面巾纸,她擦了擦红肿的双眼,纸巾的清冷让她舒服了些,也平静了些。
过了一会儿,手机的铃声又响起。
时晴低头一看,原来是她定的闹钟。
在锦绣园,她似乎都已经习惯两个闹钟,一个是早晨,她需要去叫两个小孩起床,一个是下午,她需要去接他们放学。
现在她终于知道,心里的那份对他们的不舍和怜爱来自哪里了。
如果说,她就是六年前代孕的人,那么云锦和云绣,就是她的孩子。
难怪以前那么排斥小孩,就连靠近都感觉很不舒服,自从遇到了这两个小孩,就算是面对厉云锦那种始终臭臭的小脸,她都有一种心安的感觉。
原来,这是一种天性。
母子连心的天性……
时晴站起来,绕过了办公桌,推开了一旁洗手间里的门。
站到洗漱台前,她望了一眼镜子里的女人,红肿的脸,哭花的妆,狼狈得不行。
打开水龙头,时晴低头仔仔细细地把脸洗干净,然后又鞠了一把水泼在自己脸上,双手撑在了盥洗台上,看向镜子中的自己——
冷水的刺激让她的脑子逐渐清晰明朗起来。
六年前,上天让她和两个孩子分开,六年后,她们有再次相聚。
以前没有感情就算了,现在,她已经离不开他们了……
静静地站了许久,许久,她想,她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化妆品是女人最好的武器。
时晴返回办公室,拿起沙发里的白色包包,打开,抽出里面的化妆盒。
重新扑粉底,花眼妆,抹口红,不一会儿,一切如常,至少表面看起来,是这样。
打开门,迎面是季筱担忧的脸。
“时晴,你……”
“我没事。”时晴一边说,一边快步地朝电梯走。
季筱心里惊悚,回来还哭得跟没魂似的,一个人呆了会儿,就跟没事人似的,难道是中邪了?
“那个时晴,你有事可以跟我说,不要憋到心里。”
“我没有憋。”时晴已经走进电梯,抬手去按关和键,季筱站在门口,依然担忧地望着她。
时晴把她推出电梯,眼神诚恳:“谢谢你季筱,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发生了一些事情,不过你放心,我会给你说,但给我一点时间。现在,我去接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