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变的发生并非悄无声息:废弃的城镇中央突然出现一座巨大的喷水池,来自无数冤魂的成吨血液从每一个孔洞泼洒至周围的房屋之上,让实体化的死亡从熟睡之人的鼻孔灌注进其身体内。但本该壮观的景象被狂暴地倾泻而下的雨水掩盖,偶有因在床上奋斗至凌晨的奴贩,也无法与带着仇恨用来的血浪对抗,他们所能做的只是在死亡前引起一些气的波动,使其他敏感的人察觉事态的突然恶化。
世界从被创造之时便按着自己固有的规则发展着,即使没有某个人的推动,冤魂的回归也因奴贩们的身份而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饱含痛苦与怨恨的嘶叫融于雷的轰鸣和雨的溅跃声中,迎接着这片受诅咒之地的领主和整个世界的本源的回归,并在某种庞大意志的支配下进行着自己的复仇。
就在奴贩中较有地位和能力之人猜测着刚才的波动源于什么之时,并非无声却非常隐秘的屠杀在各处上演。腐朽的房屋借着某人所做的手脚解体,让沉重的建材如长了眼般砸爆沉眠中的弱小武者的头颅;淬有残酷毒物的细针和短矢从家具背面和砖瓦缝等死角射出,不偏不倚地空中转向,在受到重点照顾的武者身上产生了布置者也没有想到的战果;嘶吼声从虚幻变成现实,残破的尸体,扭曲的器物,状若数具人体拼凑而成的生物,奴贩们见过的,没见过的怪物从石砖下和围墙外产生,向同胞们为他们指出的敌人潜行。
虽然卡利亚和亚历克斯因不明原因脱离了此地,他们所留下的布置成功取得了最大成果。那些陷阱和机关让奴贩们转眼减员大半,也让建筑物遭到大批破坏,使他们失去了可以依托防守的地利和人数优势,而且他们的战意也遭到严重削弱。面对不知何时出现在面前,大吼着出现在面前的怪物,他们完全失去了冷静,胡乱地使用着各式的武技以发泄着恐惧,而这产生的后果不言而喻。等奴贩首领终于重新确立起领导,又有一小半的武者葬身于怪物手中,成了它们可口的食物,且此时还有不少人孤立无援。
“马勒戈壁的,谁他妈知道这他妈是怎么回事?”为首的大汉大爆粗口,在暴雨中组织着有序的抵抗,并不停转移他们的方位:“守城门的都他妈是死人吗?城破了也不知道撞一下那傻逼破钟吗?”
“头儿,我去那儿看过了,城墙已经没了!”负责接收城门守卫警告的守夜人喊道。
“你说什么?什么城墙没了?”
“我说,城墙倒了!整座墙全倒了!”
“你他妈的在逗我?墙怎么可能就倒了?你当那是奶酪啊!”大汉瞪大眼睛,揪住守夜人凌乱单薄的衣领大吼。
“头儿!”争执间,旁边的手下一把将大汉推开,下一刻一栋矮楼砸在了他们原本所在的位置上,原本停留在那里和怪物搏杀的武者们理所当然地碎了一地,大概再过十来秒就凉了。
“我艹那帮傻逼的祖宗!他妈的拿沙子盖房的死妈玩意。”大汉叫骂着甩开搀扶自己的手下:“给我上去顶着,别拍老子马屁。都听好了!能不用武技就别给老子乱用,跟老子这么多年怎么胆子还没个娘们大?”
“头儿,我们这是去哪儿啊?这好像不是去城外的路啊。”负责殿后的某个手下不解道。
“你他妈傻啊?到外面去喂那帮丑八怪?”大汉猛地扇了开口的人都后脑一下,然后指了指地上抽搐着复原的怪物,和远处由自下而上升起的红烟形成的云团:“这些玩意身上全是那烟,明摆着是那边什么东西给的,你以为它们为啥打不死?”
“但是,头儿,如果把那儿的什么东西给砸了也不行呢?”
“就都得死了,这他妈不是废话吗?”大汉又扇了开口的人一巴掌。
“那我们还不如朝城外……”
“卧槽,你弱智吧!你是九阶大能?气无穷无尽?”那人已被扇倒在地:“你睁开狗眼瞧瞧,你后面到底他妈有多少个?数的清吗?一个肯定死,一个可能死,你连这账都不会算啊!我当初真是瞎了眼才把你收进来,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脑子里还有水。”
“头儿,人的脑子里都有水。”
“可他妈闭嘴吧,就你脑壳里全是水。”大汉把嘴欠的手下提起来丢回战线,对全体下令:“想活命就都给我拼命,早点砸了那鬼东西就能早点回家。”
“头儿,拼命了还怎么活……”
在大汉忍不住一脚踹来之前,一旁的中年人捂住了那个就算被揍也要吐槽的小子的嘴,向大汉问道:“老大,货物怎么办?等我们打完估计全死了。”
“大不了这一趟不赚钱了,什么都没命重要。”
“但是有一个得带着啊,公爵特使提出来的那个。”
“握草,忘了。”大汉的语气即刻颤抖起来,显然对所谓的公爵极度恐惧:“玛德,你要不提醒估计回去了也活不下去,也不知道那两个家伙跑哪去了。”
“老大,我去吧。”中年人自告奋勇。
“省省吧,你给这帮傻子擦屁股擦了这么久,还能有多少气剩下?要死在外面怎么办?我去。”大汉像拎小鸡一样把那个和自己喷了半天的手下拉出战线:“就你了,小子,带老子去那小*的房。”
“那我?”中年人请示道。
“时间不能浪费,你继续组织进攻,反正有我没我区别不大,我去去就回。”
“明白,老大小心!”
“奇怪……”
在床上继续休息的茉莉也发现了异常,除了雨变得像那场魔暴雨一样不自然地猛烈外,雷声响起的频率未免太高了。而且经她观测,雷声有很多次在没有闪电的情况下便产生了。她又等了许久,在对平常会等待在外的海勒进行呼唤却没有得到回应后,她本能地意识到内心的危机感即将化为现实。
抱怨是无用的,茉莉开始准备应对帮助自己的人不会回来这一最差的情况。她的气早就用光了,神术无法使用,身体也如濒死之人般贫弱,伤痛和疾病仍折磨着她,让她连床都下不了,甚至可能会被五岁小孩吊打,战斗力可谓低到了极限。
在这样的情况下,想要完成自保就只能依赖有特别效果的装备和与常规力量无关的能力。虽然不知道卡利亚带回来的物品是否也是异常的一部分,但它们应该还是有用的。可令她失望的是,原本她能够动用最高权限的手环仍然只能使用最基本的功能,原因是能源不足,似乎这里说的能源并不是上次使用时动用的精神力。除去那支不知如何来到这里的笔,能用的就只有短剑了,而它恰可与茉莉的异能和她不稳定的灵魂相配合产生较大的破坏力,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想到短剑的特性,茉莉抓紧时间打算将其纳入掌握以积蓄雷电,然而她的手臂还是不够长也不够稳。一番尝试之后,她从床上滑落,发出短促的尖叫后便抱着无处不痛的身体瘫在地上。生命能的缺乏使她的伤势恢复得极慢,全身的伤口经此意外几乎全部裂开,她又能感受到温热的血将皮肤浸湿的感觉。但短剑已经攥在她手里,而且它正通过吸收痛苦产生越来越密集的紫电。
“这样下去撑不住,可是生命能……”
茉莉即刻从任人摆布和苟延残喘之间选择了后者,发动了不死术。枯竭的生命能循着部分扭曲,部分正常的血管流淌,为她在麻痒和撕裂痛之上又增添了一分让她感觉自己性命朝不保夕的钝痛。但至少她的头脑变得清明,身体也能自由行动,趁此机会,她以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快的速度穿上衣服,装好可用的东西,而后便撤销不死术抱着短剑躲进被子,尽可能回想糟糕的记忆以继续积攒紫电。
这次她的行动没有对战深渊恶魔时那般顺利,回到主世界时,比原有的神秘吸力更为强大的力量仍寄宿在她灵魂中,以至于混乱的精神力被更有效地吸收回去。就维持自我而言,这无疑是好的,但现在它帮了倒忙。在积蓄了十分钟,正常情况下她早该陷入疯狂之时,短剑上的紫电也不够狂暴,与当初一次粉碎恶魔甲壳的雷击无法相提并论。
“头儿,就是这里。”就在此时,被窝中的茉莉隐约听到了对话的声音。
“他们两个好像不在,跑哪去了?把人带走了?”令人憎恶的声音让细心聆听的茉莉内心剧震,几天前被凌虐的经历给她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
“别进来……我不在这里……”茉莉紧了紧被子,怯懦地自我安慰。
“那头儿,我们还进去吗?我的气好像不够用了。”
“进,说不准那小*还留在这儿,要出了岔子咱们就废了,懂吗?”
听着那巨大的破门声,茉莉的心跳也因对大汉的畏惧而愈加剧烈。她将这份情感供给短剑,抚着自己的胸口准备突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