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孟泽的婚礼在除夕的前一天,方越然受邀请去了一趟婚礼现场,一群人闹新娘闹得别开生趣。
方越然也没忘录视频给涂桑看。
涂桑窝在自己的小窝里,隔着小小的手机屏幕,凝视着那端,新郎穿得正经气派,方越然穿得花里胡哨,手持自拍杆找角度拍人,一边拍还不忘夸自己:“我今儿个帅瞎你的眼了没?”
涂桑“嘁”了一句,懒得与他争辩,他就算是穿个破烂衣服,那也是好看的。
他挤眉弄眼:“不说话就代表是默……唉,好好,我这就来了。”
他的话说到一半被人拦腰斩断,而后被人拉着去充当了壮丁,去撞新娘子的房门。不得已,他只得掐断了连线,留下一片漆黑给对面的她。
涂桑捋了捋头发,露齿一笑,“娶亲真麻烦,但是热闹。”
哪儿像她,饶是把屋子里张灯结彩,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坠饰,仍旧抵不住扑面而来的冷清感。
她揉了揉因为久坐而发酸的腰,起身,穿上厚重的大红棉袄,脖子上套上一条黑色的针织围脖,穿好雪地靴往外走。
刚锁上门,电话就打进来。
“来了没,都催你好几次了,让你到我这儿来吃个年夜饭。”茹景细声细气,和颜悦色地同她说。
“真来了,刚穿好衣服啊,你别老是催我啊,不是才刚到七点吗?”她笑吟吟。
多久不联系茹景,没料到茹景现在已经将工作做得风生水起,小赚了一笔不说,整个人都精神焕发,过完这个年还准备相亲去,她简直乐呵得不得了。
茹景居然还用得着相亲?
“和你说的是六点,你倒好,我的大爷,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
涂桑顽固抵抗,“哦哦,这样啊,那不然我不去了吧,你和茹雨两个人好好的吃年夜饭。”
“废话少说!!立刻给我滚过来。”
这一声怒吼,吓得涂桑手中的手机不高兴地做自由落体运动。
涂桑:“……”
手机屏幕给摔破了。
她也不恼,捡起碎了屏的手机,摇头:“碎碎(岁岁)平安吧,也就我能在大过年的将手机摔了,还想着跟晚上跟方越然打电话呢。”
现在倒是好,她什么都不用做了。
索性就在大马路上晃悠几圈吧。
大成路上一改往日的繁花似锦,路面上也冷清得没有人烟,唯有在路上的肯德基依然坚持不懈得在营业。她望了望,肯德基里面坐着零散的几个人,面露哀愁,像是吃了黄莲一般,苦涩难堪。
她笑了下,推开肯德基的门,找了一处靠近门边的位置,而后点了一杯热腾腾的可乐。
屁股在椅子上还没坐热,大门就被人推开,带着浓浓的杀气。
“非要让我找你是伐?”
“你……坐出租过来的?”
“不然呢,我刚做好饭,打了你十几个电话,你都不接,还是亲自来逮你吧,我的大爷。”
“唉,大爷真的不想去。”
“嘿,你什么时候还学会了顺着杆子往上爬。”
茹景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撩着头发,鼓着眼睛盯着她。
这人是跟着什么样的人,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吧,现在嘴皮子上是愈发不饶人了,还跟她杠。
涂桑知晓茹景是个固执的人,她都亲自找来了,她要是再不去,下一秒她就可能被茹景五花大绑捆去屋里了。
“我去我去,大小姐消消气,我投降。”涂桑故意莞尔一笑。
茹景对她的赔笑有点儿生气不起来,觉着她近来是傻不拉几的,总是有什么事情找她,她就是躲着,谁也不联系,弄得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哦,当然是要除了方越然那厮,估摸着两人天天腻歪在一块。
“你家那位呢?”
“谁?方越然,他忙他的去了,我么很久没见了,真的,你收回你的那眼神。”
她举着双手发誓,自从十二月份一别,二人都开始忙于自己的工作,他主要处理深圳那边的事物,而她则是在武汉这边,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她与他最多的联系也不过是视频一会儿,但是隔着网络,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真的过得很好。
这临近过年了,他更是繁忙,她反倒是清闲了。
“那正好,跟我走咯。”茹景打了个响指,将她往外带。
***
小桌上的菜琳琅满目,位于桌子中央的火锅撩起阵阵白雾,她坐在桌边的一隅,手执筷子,细嚼慢咽。眼神时不时打量着对面正狼吞虎咽地茹景和一边玩手机一边吃东西的茹雨,不觉感概,这样子,倒是真有些一家人的味道。
小火锅吃到中途,茹景放下筷子,问:“手机怎么摔成这个狗样?”
“被你吓的……”
茹景白她,“那我吓你的时候多了去了。对了,忘了问你,你家那边的事情,具体处理得怎么样了。”
她一直没问,尤其是在快要过年的时候,觉着问这些问题不好,不问心里总是揪着。涂桑家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孤孤零零的过年。
这哪里是过年,分明是摧残身心。
“干啥问得这么小心,没咋样啊,不都在牢里蹲着。”
“那今年除夕,你去方越然那里过?”
“不去,就在武汉。”
“是不是蠢,反正迟早是他家的人,在一起还热闹些。”
涂桑加了块红烧鸡塞进她嘴里,“吃你的菜,可好吃了,我一个人没什么问题。”
她这么一句丢出来,茹景也懒得再去说她了,随她去了,喜欢怎样就怎样吧。
慢吞吞地吃着,到了八点的时候,电视机里浙江卫视的春晚正式开播,主持人穿得光鲜亮丽,拿着话筒说着祝福的话语。
她看得目不转睛,嘴角勾起一丝笑,她的印象里很久没有看过春晚了,家里的那台老电视早就坏掉了,每年的过年都是屋里的几个人,各干各的事情。
不像是在过年,同平常的日子没什么区别,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像现在,她正儿八经地看个春晚,居然觉得有些稀奇,电视里的春晚倒是喜气洋洋,人人眼里都洋溢着新春的快乐。
叮咚——,手机的屏幕上显示一条最新的消息。
她以为是推送消息,点进去看。
fyr:你倒是会玩,玩得人都不见了,我都快要在路面上冻死了哇。
她以为自己眼花,揉了揉眼睛,再次看手机屏幕。
确认,不是假的。
她回:你不是在闹亲吗?
他答:想来和你一起过年,就来了。
***
路两旁的法国梧桐树光秃秃地伫立着,树枝上落了几只小麻雀,叽叽歪歪。她眼睛看向正前方不远处,那盏街灯不知何时坏掉了,灯光明明灭灭,他的清瘦的侧影也在街灯下明明灭灭。
离得近了,她也不走,就那样站在距离着他50米的距离,静悄悄地注视着他。
他也看过来,招手,“傻子,快过来。”
她抬手往上拉了一下围巾,往前走了两步,“你不陪你你妈过除夕了?”
“不了,今年陪你。”
“真的?”
“假的,我妈让我带你回去,她很想你。”
涂桑眼眸一弯,“我也想你。”
方越然张开双手,笑,“那我想你千万倍,要想你想到海枯石烂了。”
她颠着小碎步,和着微风,奔向他的怀里。
“哎呀,那可不得把你想死了。”
“可不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啊。”
她眯着眼睛,“嘴巴跟了抹了蜜似的。”
他一把抱起她,往屋子里走,“喜欢?”
她捂着嘴,钻进他的怀里,“你这不是废话嘛。”
***
冰箱里她摆满了蔬菜瓜果以及肉类,方越然就地取材,煮了一个酸菜鱼火锅、炒了四盘盘小菜、煮了一壶生姜可乐。
涂桑打酱油,帮忙在客厅里的小茶几上摆好。不一会儿摆好了,她又嫌没事儿做,跑到厨房里去闹他,一会儿给他唱歌,一会儿又是帮倒忙。
方越然看不下去,手里还拿着锅铲,另外一只手搂过来她,低头就是一个深吻。
锅里的小白菜噼里啪啦地响,抽油烟机的声音也轰轰响,满是人间烟火的味道。
锅里的菜最后还是糊了,他盛出来,倒掉。
眼神望着她,故作教训,“你老实点儿,去饭桌上好好坐着。”
她眼珠子乱转,最后还是听话地回到饭桌上,撑着腮帮子,笑得一脸满足。
屋外的凉风吹得大了点儿,窗帘被吹得肆意翻飞。
他洗好了手,迎着风往外走。
涂桑凝视着他,凉风将他的衣裳吹得鼓鼓的,她一刹那有些失神,像是回到了过去的某个时间点儿,还是夏天的时候,空气里是闷热潮湿的味道,头顶上三片叶子的电扇吱呀吱呀转动着,放在桌上的书本也被风翻动,他也是这样穿着朴素,带着温和的笑意。
灯火摇曳,满室昏黄,他手里举着煮好的生姜可乐,说:“街灯已亮。”
我回来了,给你一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