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不喜欢他啦?”
“……”
“你确定吗?”
“……”
“可是你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那种冰块呢真是难以置信。|”
“……”
“前辈~~~”
沈悠无奈地睁开眼睛,姜夏正双眼亮晶晶地凑到他脸跟前,仿佛能看到背后有一根毛绒绒金灿灿的尾巴在摇。
“是啊,我确定不喜欢他了,也不知道过去为什么会喜欢他,但是不——我不可能这么快就给你答复。”
尾巴耷拉了下去,姜影帝开始用力地扣地毯,沈悠几乎以为那地方会被他抠出一个洞。
他们已经回到家里——简哲的家,姜夏大惊小怪地要给他右手腕上被蔚锐握出的淤青上药,沈悠虽然不以为然,倒也在这种小事上顺着他去。
可那之后话题方向就不对了,一开始还小心翼翼的某人在察言观色之后愈发得寸进尺,最后已经到了直接撒娇来让他跟自己“开启一段崭新的人生”的程度。
……事情到底是怎么一步步发展到这个样子的。
“话说回来,”闹够之后,姜夏终于略微恢复了正常,两个人像之前无数次那样紧挨着坐在长毛地毯上,当然——暂时以朋友的身份,“那个苏真真的不讨人喜欢,你觉得呢?”
“……”沈悠叹了口气,“你真的不觉得问我这个问题有点不合适,对吗?”
“呃……有问题吗?”
沈悠撑着额头停顿了一会儿,还是耸耸肩诚实道:“好吧,我确实不喜欢他——如果你一定要问的话,就算没有蔚锐这层关系,那也不是我会想要去提携的后辈。”
姜夏眨了眨眼。
沈悠直截了当地告诉他:“那个年轻人的眼神很复杂,过于复杂了——很遗憾,看起来并不是好的那一方面,他的内心充满了怨恨,我虽不知那怨恨从何而发,但那无疑影响了他整个人,他把一些遗憾的事情看得太重,以至于失去了本该有的行为标准。”
姜夏点点头:“要我说,对于蔚锐他算是一个合格的情人,但作为爱人有些不合适。”
沈悠轻轻叹道:“对。”
姜夏又蹭过来靠近他一点儿,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道:“今天的事情……”
“我明白,”沈悠安抚地弹了弹他的额头,“放心吧,我没那么脆弱,也没那么记仇,如果他不介意,之后我们也还可以做朋友。”
“那就好,”姜夏咧嘴一笑,之后却嘴角一撇,显得有点抑郁,“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但我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我、我很抱歉。”
沈悠摇了摇头:“你没什么可抱歉的——”他想了想,也赞同道,“今天蔚锐确实有点不对劲,他表现得过于苛刻,倒像是故意针对我……不过我确实是没想到,原本还以为自己把喜欢隐藏得很好。”
他笑得有点自嘲和寥落,姜夏安慰地拍拍他的手背,强自抑制住把他搂进怀里的冲动。
这话题就这么告一段落,简哲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姜夏也有意避免着提起这些事让他不痛快,两个人接下来的相处方式又变回了刚回国那时候的样子,平淡而温馨。
但这种生活对两个著名演员来说好像太过奢侈了,没休息多久,他们就如期迎来了《易位》的宣传档。
这次的宣传活动要在世界范围内进行,而他们作为“一对儿”自然不能分开两头跑,所以聚在一起的时候被提问一些颇为尖锐的问题,也早就在所有人的意料当中了。
影评界对这部未上先火的电影前所未有地一致评价颇高,不管是剧本的精妙之处还是拍摄手法都被他们拿出来一遍一遍地称赞吹捧,当然,最让人惊叹的还是简哲在里面的表演。
“简直是不可思议!不可思议——我是说的演技,何止是保持水准,简直超乎了所有人的想象。”——《演艺周刊》
“天呐,那真的是一个人演的吗?放演职员表的时候我都要惊呆了!”——《每日影讯》
“什么?mark竟然是臆想出来的人物?!天呐,双胞胎弟弟梦醒的那一刻,我的心都要跟着碎了。”——《情感生活》
当然,不和谐的音符也不是没有,这部片子涉及到不少敏感的题材——军|政、性向、毒品甚至隐隐的一点*|倾向,每一个拿出来做话题都够制片公司喝一壶,坦白说,简直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攻击点。
不过,这些都是可以预料到的乱子,公司有准备十分优秀的相关团队进行处理,倒是不用演员们操心。
毫不夸张地说,最近所有有关于娱乐的话题都被《易位》剧组承包了。
这部影片如同所有人预料的那样取得了巨大的成功,不说节节攀升的票房,现在制片人手里已经握住了好几大世界知名电影节和颁奖典礼寄来的邀请函,到目前为止,《易位》已经获得了各个方面各种奖项的共计23项提名。
“cheers!”
今天是剧组主力世界巡回宣传的最后一场,盛大的晚会圆满结束之后,组里最熟悉的一批人再次凑到一起,准备开启一场彻夜的狂欢。
“真是没有想到啊,”平时沉默寡言的第一摄影师今天难得敞开了性子,两大杯伏特加灌下去之后,就开始脸红脖子粗地和大家一起闹腾,“那时候天天累得像狗一样,虽然知道片子是难得的精品,可如今这样的盛况,在当时可是难以想象。”
“可不是,”化妆师笑笑,往自己杯子里兑了点冰酒,红通通的指甲往桌子对面指指点点,“那时候你们两个天天腻在一起呢,有时候都分不清楚到底是真人还是正在拍摄……真是,都以为自己累得出现幻觉了。”
沈悠笑着遥遥向她举杯:“大家都辛苦了,这个我们共同努力孕育出的结果,会在电影史上留下她的名字的。”
每个人的脸上都在发光——他们深知简影帝的话没一点儿虚假,近日来《易位》的火爆成功有目共睹,那一项项让人喘不过气的大奖像雪片一样飞过来,过去获得他们一句称赞都难如登天的刻薄影评人们口中只剩下了惊叹的话语。
“真是……”导演的眼睛里甚至有些湿润了,他埋头喝了一大口酒,喉咙像堵住一样说不出话来。
“最辛苦的还是,”摄影师又举杯喝了一大口,醉醺醺地转头望着隔座儿的简哲,“那场戏……那场、长镜头,当时我们好些人拍着拍着就哭了,不知道怎么就心里堵得慌——那时候连着好几天都不敢直接跟、跟你对视。”
沈悠报以温和的一笑,伸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姜夏哈哈一笑,又开了一瓶香槟:“好好的说这些干什么!”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豪气干云地向大伙儿举起来,“那些艰苦的日子早就过去了,现在可是享受胜利果实的时候,都开开心心的,可不许有人难受!”
“cheers!”
导演切了一块儿肉,举叉送进嘴里:“你们这话说的,好像咱们剧组是什么剥削老公的种植园似的,你们都是旧社会的黑奴么?”
“可不是,”灯光师哥俩好地揽住他的肩膀,感叹道,“你看你又说这个话题……只要说起来咱们就没人能轻松吃完这顿饭,行行行了,喝酒!”
大家都是一笑,乒铃乓啷地继续举杯。
封闭性极好的包厢里聚着最近几天的世界娱乐圈里最炽手可热的一批人,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酒气,音乐声和闪动的灯光把一切衬托得更加迷乱,在外面衣冠楚楚的精英人士们完全卸下了人前的架子,一个个都像是在毕业酒会上喝得神志不清的大学生,累了就随便找个地方窝一会儿,待会儿再迷迷糊糊地蹦起来继续嗨。
真难以相信他们是在半个月内天天连续飞行六个失去的家伙。
不过积累下来的疲劳到底不可能凭空消失,大伙儿闹到后半夜,终于撑不住了。
——对这些人来说熬夜可是司空见惯的事情,就算狂欢到第二天下午都应该神采奕奕,可连日以来的奔波和心理上的紧张疲惫已经让他们非常疲倦,只是在精神极度亢奋的时候感觉不到这一点。
今天最后的一站宣传完成,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在潜意识里放松了绷紧的那根弦,再加上酒精的诱导,终于把“钢铁战士”们全部放倒了。
最后只有简哲还算清醒。
这话说得不准确,唯一清醒的应该是沈仙君才对——凡间的酒本来就对他没有什么作用,除了甘松运气化掉那些进入身体的酒精多费了些力气之外,仙君今天晚上顶算是陪一桌子人喝了尝味道独特的水。
他掏出手机,屏幕上浮现出“04:28”的字样,沈悠放眼看着包房里横七竖八躺了一片的同僚,深深地感觉到本不该有的头疼。
尤其是某个死搂着他的腰不送爪子的混蛋,那双结实的胳膊就像铁箍一样,要不是简哲的身体早被他强化过,这段时间一来也好歹把因为电影减掉的肌肉练了些回去,他都担心明天自己会不会腰疼得站不起身。
他打了个电话给这些大佬们同样在会所里歇着的助理,让他们各自把负责的老板安安全全搬回房间,千万不能叫外人瞧见。
最后只剩下一个姜夏,沈仙君想了想,深觉趁着“酒后乱性”这个名头把事情定下来好像不错,就干脆把人扶回了自己的房间。
今天这种场合赛莉和赵宏都不会跟来,姜夏本身很少带助理,简哲的那个小助理也早被他打发到楼上的其他客房去,富丽堂皇的走廊里静悄悄的,沈悠一路扶着个大男人直奔房间,路上居然没有遇到一个人。
……然而什么经验都没有的沈仙君很快就会发现,他实在是太天真了。
喝醉了酒的男人死沉死沉,好歹有甘松作为外挂沈悠搀扶得还不算太费解,可饶是如此,最后关上房间门的时候他还是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可被好不容易扶回来的姜影帝竟然就那么瘫在地上不动了,看那样子要是沈悠不管他,他就能揪着软软的长毛地毯睡一个晚上。
反正房间里暖气开得不错,倒也不用担心着凉。
“……”沈悠揉揉额角,有些郁闷地问甘松,“他怎么就能醉成这样……要是放着他不管,明天早上一定会很难受的吧?”
到这会儿他原先有什么小心思也都散了,姜夏根本上喝到了神志不清的程度,现在别说让他干点儿什么,恐怕就是让他从地上坐起来,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应该……会吧……?”甘松小心翼翼地回答道,“现在他就是一个最普通的凡人,宿醉后不作任何处理明天肯定有的受。”
沈悠咬咬牙:“难道还要我伺候他?就凭简哲现在这副小身板儿,处理完他也就该累散架了。”
“……”甘松明智地闭住了自己的嘴巴——这种时候还是让仙君自己纠结去吧,他作为一个什么地位都没有的小系统,不管说出哪种答案都不可能合了仙君的心意的。
“早知道刚才就叫小孙下来帮忙了。”沈仙君简直是无比郁闷,明明自己的助理就优哉游哉地睡在楼上——那么一个五大三粗的棒小伙子处理一只醉晕过去的姜影帝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可偏偏自己多此一举地把人弄回自己的房间,现在再叫助理下来,难免不会生出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咳,这也不能算是误会。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开始扒姜夏身上已经皱得不成样子的西服。
两个人为了拍戏早把对方的身体看得不能再熟,沈悠现在对面前醉得像一坨死猪肉一样的完美身体毫无兴趣,只是在人家胸口的流云纹上多看了两眼,就拽着光秃秃的姜影帝的一只膀子开始往浴室拖。
……重死了,这一身肌肉可见真不是白练的。
甘松已经十分贴心地放好了热水——这种程度系统还是力所能及的——沈悠仔仔细细地把姜夏在浴池里放置好,又相当妥帖地让他的头枕在池边一块凸起的平台上。
那地方设计得十分巧妙,完美贴合着人体的颈部线条,姜夏舒服地哼哼了一声,安安稳稳地躺在那儿,表情看起来十分享受。
沈悠:“……”
不知怎么的真是十分想往那张俊脸上狠狠揍两拳。
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在这里任劳任怨地伺候这个大爷啊!
沈悠之前在那些数之不尽的小世界中扮演过不少形形□□的身份——那些对于主角中的一个总是一往情深的深情备胎无一例外都是有两把刷子的,在更多情况下,他的身世和角色待遇都比主角要好。
……总之人生唯一的不如意就是没能与最爱的人两情相悦、白头到老。
偷懒的沈仙君选择这些“人生赢家”的身份下凡,在遇到这位总是添乱的仙君之前,虽然让自己在那些世界的工作平静得无一丝波澜,却也着实享受了不少人家独有的纸醉金迷的日子。
当然啦,作为一个思想觉悟水平甚高的仙君,他是不会被那些过眼云烟一样的富贵迷惑的!
咳,总之,从生下来开始就一直被人伺候、对于“喜欢”的人又常常没有说得过去的身份伺候的沈悠,做现在这些事情的机会实在不多。
所以后来他把自己弄得浑身湿透的狼狈,还让可怜的神志不清的姜夏喝了好多口洗澡水,也就不足为奇了。
等好不容易折腾完,再张罗着给醉鬼灌下醒酒的药物,沈悠已经要累得快连眼皮都睁不开了。
——现在他才知道那个时候人家月云照顾他有多不容易。
他根本没耐心再多做些什么,只是草草地给姜夏套上宽松的浴袍——并且粗心地没有给人家准备内裤——就连拖带拽地把人扯上了整洁的大床。
那之后他本来是想去沙发上凑合一晚的,可一直睡得几近昏迷的姜夏竟然十分机智地翻了个身,困倦到极点的沈仙君顿时就毫无反抗能力地被一个健硕而温暖的怀抱压在身下。
这简直……太难抵抗了。
沈悠脑子里意思意思地滑过了一点点不妥,然后就十分没有骨气地屈服在了“温柔乡”里。
真是太舒服了啊啊啊人肉床垫果然比丝织品靠谱!
他没用一秒就昏睡了过去,毫不客气地揽着姜夏的一条胳膊,在人家的肩窝里找到了一个舒服的位置,脸还一直从敞开的领口往里蹭。
姜夏仍保持着刚才翻身以后的姿势没变,一只胳膊却自然而然地抬起来合拢了怀抱,光线找不到的地方,耳背已悄悄红了。
正是寒冬时节,窗外飘着洁白的雪花,而室内却被现代设备调整成暖融融的舒适夏日,两人在大床上相拥着,一夜好眠。
第二天中午醒来的时候,沈悠还有些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他已经好久没有睡过这么安稳的觉了,长长的睡梦里没有一次突如其来的惊醒,没有夜里从心底猛然泛上来的凉意,姜夏的怀抱就像一个能隔绝外界所有风雨的□□,把他牢牢护在中间。
那感觉太过舒适,哪怕是欲|望淡泊如他,也有些不忍起身的贪恋。
这实在是一个美好的起床时刻,当然,如果能忽略到某些顶在自己大腿上硬硬的家伙,那就更能让人满意了。
沈仙君黑着脸微微试图动了一下,结果发现那地方似乎瞬间变得更坚硬了。
沈悠:“……”
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阵隐忍的闷笑,沈悠眨了眨眼,清晰地感觉到了自己枕着的胸口里面压抑的震动。
姜夏心情超棒地把他搂得更紧了点,用下巴像一只撒欢的大狗一样在他头顶上蹭来蹭去。
“……”沈悠实在被抱得太紧,无法抽出一只手来把他的大脑袋拍走,“哎,放开我。”
“不放,”堂堂姜影帝像一个耍无赖的孩子,特别过分地整个人——尤其是下半身——又往简哲身上猛靠了一把,现在两个人几乎已经毫无缝隙得贴合在一起了。
沈悠深吸了口气,强忍住狠狠弹他脑门的冲动。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昨天晚上怎么就鬼迷心窍地把这个大麻烦带回了自己的房间呢!
“……你喜欢我吧,阿哲?”沉默了一会儿,姜夏突然毫无预兆地提起了他们之间老生常谈的问题,沈悠愣了一下,这次却无法像之前那样很快否认。
他们相处了这么久,要说简哲对姜夏毫无好感也是不可能的——无论从那一方面来说,姜夏都堪称是相当完美的情人。
他一时间都忘了两人现在身处的环境,认真思考了片刻之后,才诚实地答道:“说真的,我不太清楚……”
不清楚是否能这么快放下纠缠在心里那么多年的暗恋,昂首阔步迈入新的生活。
不清楚对你是否只是一时的心软喜欢,能不能一起携手走过以后漫长的岁月。
不清楚面对外界可以预见的批判反对,是否还能坚强地坚持自己的选择。
也不清楚……我们之间的情感是不是爱……
“那就跟我试一试吧,阿哲,”姜夏把他往上抱了一点儿,两人额头相对,紧紧地看着对方的眼睛,“我们来试一试——总要给自己一个机会,才有可能最终收获幸福啊。”
“……好。”
“你看我们还这么年轻,你的事业方向决定你受到的影响不会那么惨烈,而我……我根本不在……什么?!”
姜夏还在继续劝说,猛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听见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猛然后仰,定定地看着怀里人的脸。
“我说好,”沈悠无奈地笑了笑,终于趁这个机会成功地从他的魔爪里挣脱出来,敏捷地跳下床整理整理衣服准备往浴室走,“姜夏,我愿意跟你试一试……不管这一次结果如何,我想我都已经准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