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水底,阮栖用仅剩的神力封住了伤口,先前不知,现在方觉得伤势太过严重,力量彻底耗尽,还身受重伤,前所未有的虚弱。
浸在冰凉的江水中,阮栖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捂着伤口,疼痛难忍,弓着身体,一口牙齿都快要咬碎了。
让她如此难熬的,当然不单是单纯的箭伤,更多的是来自于那只箭羽上的血迹。其中有一丝渗入了她的体内,极端的霸道,似无数钢针横冲直撞,肆意破坏生机,还在阻止伤口愈合,她只能运转青莲渡劫功,封住部分经脉,勉强抵御住。
“那不是人类的血,而是妖兽的……”阮栖判断,除非是大人物刻意而为,将杀意炼制入人血,否则一定是未经炼化的妖血,还是大妖。
该死,早知道不用身体去接箭了,阮栖苦恼,即便是自己肉身超凡,加上几种炼体武学也没有挡住它。
反而现在有些挡不住的样子,消耗和法力恢复持平,始终处于虚弱状态。
如果处理不当,死在渠水也有可能。
死在这里……阮栖一念及此,又打了个冷颤,她不敢想象,自己又一次被人从江水里捞起来是什么样子。
“前面好像有个小船。”
江水中光线昏沉,微亮视野里,出现了一只小舟。
阮栖想了想,凑近了过去,依靠着小船侧边,借地隐匿休息。
忽然,她听到了一阵咚咚咚的声音,从甲班上传来。
阮栖没有妄动,屏住呼吸,静静的聆听。
咚咚咚!
那道声音更响更近了,就贴近她的耳边。
我被发现了?阮栖疑惑,自己明明用灵觉包裹住了身体,除非这个小船里面有个筑基修士。
“姑娘,不要躲着了,我家大人请你上去一叙。”那人又敲了敲船侧,声音清朗,也带有几分孩童的稚嫩。
真被发现了……阮栖咬咬牙,冒出水面,用尽力气跃上小船,还未站稳身体便摇摇欲坠,差点倒在地上。
她脸色苍白,浑身湿漉漉的,虚弱的不成样子。
“姑娘?”少年惊道,连忙扶着她,小心翼翼的带进小船舱内。
“大人,她来了。”少年鞠了一躬,就退出船舱。
阮栖前一刻还在想为何这个大人所处的地方如此狭小。
一踏入船舱,她彻底明白了什么叫别有洞天,这一艘小船不过两丈长,船厢更是小的可怜,内部空间却极为宽敞,是人为开辟的空间。
舱内空间很大,长宽皆有十丈以上,摆着矮脚方桌、香炉和一些奇形怪状的铜制吊坠,还有个隔间在内侧,雕花房门紧闭着。
“又见面了,坐。”偌大的船舱内仅有的一位白衣女子揭下面纱,波澜不惊道。
她面容清冷,红唇微抿,一袭白衣白裙,静谧地坐着,似月宫仙子般出尘,眼神清澈的不含一丝杂质。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阮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发呆,鬼医司命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这一切都是巧合吗?刚刚她是否看到了全部?
咳咳!她胸口一疼,面目扭曲,忍不住又咳出血来。
白衣女子见状,什么也没说,从精致的桌案上提起一只铜壶,往阮栖面前的铜制酒杯倒了满满一杯琼浆玉液。
“用茶。”白衣司命为自己也倒了一杯,仰头一饮而尽。
这哪里还是茶……阮栖看着杯子里散发清香的琼浆,晶莹剔透,甚至还有符文法则之力蕴藏其间,称之为仙酿也不为过吧。
她亦没有多说,端起来一饮而尽不担心这位可以正面击杀宗师级怪物的女子会害自己性命。
琼浆清爽舒滑,一入腹中,阮栖就感到一阵说不出的舒畅,一股暖流从胃袋开始,涌入四肢百骸,短短几息连身体上的创伤都感受不到疼痛了。
粗略感应了一下体内,原本肆虐的未名血液居然开始败退,被一股符文浪潮冲击的退散,那全都是来自一杯“茶水”而已。
她忍不住赞扬道:“好茶!世间哪有如此之物!”
“是啊,只可惜茶虽是好茶,饮茶的人却是负心薄幸之人。”白衣司命淡淡道,螓首轻摇。
什么负心薄幸之人……阮栖身体舒畅了许多,也有了心情腹诽,不明白司命在自言自语些什么。
未等她接话,司命轻描淡写的看了过来,开口道:“我来这里,不为其他,只是寻找一位弃子嗣于不顾,心狠无比的负心薄幸之人。”
“负心薄幸,心狠无比?”阮栖又抿了一口茶水,身体暖洋洋的,很舒泰,不管是伤势还是吸入迷烟后的不适都消失了。
她思维愈发的活跃,一下子就联想到了很多,那负心之人不会说的就是司命自己吧?
修行一道有着诸多玄妙,不止是一家诞生了一个说法,叫做“吾丧我”,修行千百年,**之吾依旧,却忘却初心,失去了最初的自己。
古来很多人到了一定境界,都纷纷开始了这个寻觅真我的过程,斩我明道说的也就是去**之吾,见真知之我这个过程。
这不是具体的境界,而是一种道境的体现。
她到了那个境界,要斩我明道,故而想起了过去被无情抛弃的子女后代,如今来到这里,是想要重新找到他们?
阮栖一阵出神,思绪万千,想到了很多种可能,但觉得有一点很难以想象。
白衣司命容颜属实惊艳,如此清冷,似万载寒冰的女子,怎地会动情?
阮栖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够孤寡的了,就算是哪天,自己这种不愿耽搁于情爱的心态都遇到了心念之人,这位司命也不会有丝毫动摇。
似一朵忍冬雪梅,明明力压群芳,却只为自己盛开。
不近凡俗,冷艳孤傲,这是阮栖心中对于司命的写照。
而这样一个她,竟然还有着一个不知名的子嗣?又是怎样的天纵之人才能让这样的冰山化解?
她咽了最后一大口茶水,疑问道:“那你找到了没有?”
“自然是找到了。”司命淡淡道,视线离开桌面上的一只小铜人,声音一如既往的不近人情,“就是你啊,当年丢下襁褓中的女儿离开,你于心何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