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面对面而站,就算不明白他们关系的围观者,也能觉察出两人之间的风涌云动,与针锋相对。
傅其林站在原地,一直沉默不言,心中暗暗叫苦,两位大爷镇在这里,仿佛水火相斗,简直要人命!
“任何一件古董都是为人所珍视的,是先人留给我们的文化遗产、珍奇物品,一件价值不菲的元青花,谢少说砸就砸,可真是好魄力!”
王慎之冷冷开口,浑身气势凛然,对他的冷言,谢长珞笑得风轻云淡:“王少所言之语的前提是这件元青花是真品,只是可惜,我这助理虽然是业余的,但本事可不小,他说这是赝品,我觉得多半不会有差错。”
“王少或许是好意,但若鱼目混珠,那可更是糟糕了。”
做足准备而来的谢长珞,显然占据了上风,更何况现在那件元青花在助理手上,砸不砸可不单单说是谁更有道理。
王慎之早在来之前就觉得有些不妙了,傅其林和他关系并不密切,可当时参与鉴定的高子林等人却是颇有私交。
谢长珞此举显然是有备而来,针对的也无非是高子林等人,以有心算无心,不过这件元青花当时确实也是经过百般鉴定的,他倒要看看到底能出什么幺蛾子!
“砸!”
见王慎之已经沉默,谢长珞面不改色的吐出一个字,话音刚落,随着“呯”的一声,那件元青花已经四分五裂。
“元代器物多采用手工拉坯或脱坯成型工艺,在内壁往往会流下明显的指纹和旋纹,可这件元青花,内壁多为光滑,鲜少有纹,指印更是只有区区两个,瞧着到更像是特意弄上去的,应付鉴定的。”
“元青花云龙纹大罐的口子不小,单从外往内看,这其实难免会有失误,砸碎了才能瞧仔细,傅老与王少不妨看一看。”
“就算两位认为这说法强词夺理,那就再看看敛肩处,这才是无可否认的证据。”
砸碎元青花的这位助理,一反刚才惜字如金的常态,冷而缓的声音不断响起,他指了指敛肩处的那块碎片,随后后退让出位置。
简洺离得近,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地方似乎有不甚明显的一个泛黄污点,不由好奇的眨了眨眼。
“放大镜!”
傅其林此刻的神色奇差无比,但还是稳住离开情绪,他高声一喊,顿时有下属取来了放大镜。
“制于2037年03号。”
缓缓读出这个类似黄色污点,实为印记的内容,傅其林面上顿时一片颓然之色,已经无法否认,这是赝品。
“猖狂!猖狂!”
对方毫不顾忌的还在作品上留下了印记,傅其林在颓然过后,便怒火直冲。
相比于傅其林的激动,王慎之倒是神色平静,不过他向来冷着脸,就算心情不妙,也是看不出所以然的。
“这位先生好本事,这么隐蔽的印记竟也能一眼看出。”
王慎之缓缓起身看向那位助理,说出的话与神色都仿佛似有所指,助理泰然面对,面上丝毫不惧,严肃的面上反而流露出点点笑意:“说起来,也是侥幸,自家本事自己知道,能发现这元青花不对劲,也是因为不久前在巴黎遇见过类似事件。”
“无论是造型,还是纹饰等其他方面,都一模一样,那件元青花同样被砸碎,上头的印记是‘制于2037年01号’。”
“有01号,有03号,想必还有02号,甚至04号、05号……”
助理淡淡的说完这些话,就挪步站在了谢长珞身后,姿态恭敬。
“是真是假已有定论,王少也是亲眼所见,至于傅老的六千万,稍后便为你送达。今天的事,实在是无意中听闻我的这位助理说起,便匆匆贸然来打扰,元青花价值不菲,也仅仅想切莫鱼目混珠,其中冲动不妥的地方,还望傅老恕罪。”
谢长珞学古时之礼拱手微拜,面上歉意满满,他温言温语的说着,姿态恭谨认真,引得人侧目连连。
傅其林固然也是了不得的角色,却也不敢实实在在的受陈留谢氏继承人这一礼,连忙用手托了,语气难免无奈:“老头子我比较倒霉罢了,再者你也是补偿了损失,无需如此。”
“傅老他日若有事,长珞定当助一臂之力,另有要事,便先走一步。”
谢长珞面上虽不显,但显然对傅其林这种姿态尚且满意,他冲着简洺两人颔了颔首,也不理会浑身散着寒气的王慎之,转身在众人的簇拥下,大步而去。
这场令人意外的“元青花事件”,在通讯发达的而今,短时间内便在古玩界传的沸沸扬扬。
赝品的“元青花”,毫无价值可言,博物馆内的工作人员很快就取来清扫工具,将此处打扫干净,那玻璃柜内却是不再有物品。傅其林在谢长珞走后,便与王慎之告了声罪,也离开了这里,只留下议论纷纷的人群。
简洺两人虽然心中怀着点心思,但同样对其他藏品兴致勃勃,不过顶着王慎之冷沉沉的目光,两人都没敢溜走。
“今天这一幕倒也精彩,简小姐怎么没和谢少一起走?”让保镖暂且退开,王慎之若有所思的望着简洺,随后不疾不徐的问道,眼底有阴鸷闪过。
王慎之从来都是心思缜密的人,在起初心绪不快过后,也没忘了用余光关注周边重要人物的神色变化。
瞧着谢长珞和简洺,他很快就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东西,这两人在这不短的时间内,竟然丝毫没有眼神交流,更别说什么情意浓浓了。
换句话来讲,这两人的熟悉或许不假,但如果是那种关系,瞧着都不像!
一想到这种可能,王慎之顿时有种被欺骗的感觉,想起昨天下午的事,他冷冷的勾了勾唇,看向简洺的目光冰寒彻骨。
王慎之仿佛无意间的相问,瞬间让简洺打起了全部精神,她咬了咬牙,让自己努力显得神态自若,而后诧异的轻笑道:“王少这话有些奇怪,我与谢少不过泛泛之交,关系也不怎么亲厚,怎么可能一道走呢?我是与纯纯一起来的,当然是和纯纯一起咯,纯纯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