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多言无用,这次便也只能吃哑巴亏了,国情如此,剩余的也就只能在适当的时机报复回去。时间一晃便又是五日,南北政府在无数次扯皮后还是宣告“第一次和谈”失败,但买卖不成仁义在。两方代表团离开前夕,还是特地在百乐门召开了一场舞会,被邀请者尽是各国政要,为交流关系,以求下一次合作。
十里洋场繁华景,浮华一夜梦华海!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霓虹的光亮弥漫着靡靡之音,在这个歌舞升平而又动荡不安的时代,百乐门无疑象征着优雅摩登。ArtDeco建筑风格新潮而前卫,飘忽不定而鲜明的爵士乐流畅作响,今夜的百乐门被完全包场,往来小汽车中走出的人,任何一位都可引起华海滩的的震荡。
香鬓俪影,轻歌曼舞,宽敞的舞池中央不少人已翩翩起舞。简洺面带微笑,百无聊赖的打量着这些政要名媛,看着黎锦城与法国驻华公使相谈甚欢,她眯眯眼,颇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这般场景,虽是热闹奢靡,却终究游离不定,失了归宿感。
抿了口手中的香槟,余光见着一位打着黑领结的侍者直直往这个方向走来,她目光一凝,直觉是冲她而来。果不其然,那侍者走到她面前,恭敬地说了一句话,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简洺微微抽了抽嘴。
阴魂不散的女主啊,你是要闹哪样!
她下意识的不愿过去,事实上也这么做了,背后感受到从那方向传来的视线,她不由微微嗤笑,这么关注她,她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在想什么?”温和的声音穿透喧闹清晰入耳,简洺微微一愣,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那位驻华公使已离去。
“觉得无聊了?”见她不言,黎锦城也不在意,继而轻笑着说道,微微上扬的尾音透着些难以言明的韵味。
简洺不好意思的点点头,随后提了提方才之事,她如今已完全依附于黎锦城,与简家或男女主有关之事,她不愿隐瞒一丝一毫。黎锦城显然对她这举动很是欣慰,连带着浮于表面的笑意都真诚了不少,习惯性的捏捏柔弱无骨的手掌,他抿嘴略作思索,招来身侧的副官,低低的吩咐了一句。
“清净日子过久了,这份热闹终究让人有些意兴阑珊,过会我们提前退场。”推着轮椅走到舞池边缘区,便听着黎锦城温言说道。
简洺面上闪过愕然,不由有些诧异:“好歹也是主办者之一,这样没有关系吗?”
“该交流的关系也都交流了,剩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
黎锦城揉着眉心,神色显露出些许疲惫,他身子骨本就弱于常人,这几个月虽按时调理,有所好转,但精神力终有所欠缺。简洺看着他的模样,面上心疼之色一闪而过,手指按上太阳穴,轻柔旋转按动,黎锦城顺势靠在椅背上闭着双眼,原本有些凌厉的五官此时颇为柔和。
两人踏出百乐门时,里头还交杯换盏、热闹不凡。虽说是夏日,夜晚的风终归夹杂着凉气,扑面而来之时让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小汽车早已等候在外,两人相继坐入,窗外透着两侧霓虹,繁华而迷离。
匀速而行的车子突然一个急刹车,措不及防之下,简洺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前倾,黎锦城拉了她一把,随后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少帅,前头有路障,立着几堆碎石块。”司机皱眉说道,心中不安感油然而生。
手按上把手,司机正欲开车门,却听得黎锦城阻止道:“先别出去!”
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脆响,车窗出现一个大洞,继而分裂成蜘蛛网状,黎锦城轻呼一声,左手捂了捂脸颊。暗沉的灯光下,简洺清晰看到一条血痕划过,渗出血珠,那是子弹擦过的痕迹,不得不说,没被打中简直就是万幸。
“是狙击枪,先离开车子。”
黎锦城沉声说道,随后猛地打开靠近简洺的那扇车门,两人相拥着滚出小汽车,又在地面上翻了几圈。细碎的小石子擦过肌肤,传来阵阵刺痛,呛人的尘土沾满全身,原本得体的发型一片狼狈,但此时,两人都没有去理会这些。
“噗,噗……”
接连的子弹险险的的自身边擦过,射到地面,黎锦城拉着简洺迅速跑到旁侧一家商铺门口,未收起的矮木柜恰好充当掩体。身后小汽车内此时接连停下,负责保护的士兵快速走出,各找掩体,随后频繁的枪声响起,几息过后,街道再次恢复平静,徒留淡淡的硝烟味。
简洺下意识的松了口气,暗暗庆幸今日带的人够多,却见得身旁蹲着的黎锦城紧握手枪,面色冷肃,神经依旧紧绷。她心中燃起不详的预感,不敢有丝毫多余的举止,街道上一片寂静,寂静的有些可怕,就像是无人的墓地,唯有幽魂顾自飘荡。
“轰……轰……”
“趴下!”
清脆而刺耳的枪声过后,一阵剧烈的爆炸声伴随着黎锦城的低吼,在耳畔频频作响。橘红的火光映透周围,耳鸣声不断,简洺感觉自己有些失聪,她可以清晰的感受到,那压着自己的身躯微微有些僵硬。心头的涩意怎么也抹不去,害怕恐惧的心绪迅速滋生,恐慌感萦绕她的全身。
“锦城……”她颤抖着低声呼道,双手环到背上,语气中是说不去的祈求与慌乱。
值得庆幸,没过多久,上头便传来有些虚弱的声音:“放心,我没事……”
语气夹杂着显而易见的脆弱,手心的湿滑印证了她内心的猜测,简洺刚欲说些什么,便听到凌乱的脚步声夹杂着零零散散的枪声由远及近而来。黎锦城自然也听到了这有些突兀的声响,他握着手枪,缓缓翻身下来,眼底尽是血腥的杀意。
作为掩体的木柜此时已破败不堪,简洺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几辆小汽车已尸骨无存。火光熊熊,有着蔓延的趋势,所带来的士兵大部分躲得远,只受了轻伤,也有小部分受到波及,重伤或身亡。
这些都不是关键,在视线所见处,简洺恐慌的看到,街道两头皆有手持枪械刀具,身着深色衣衫的大批人员缓步走来。气势凛冽,面上是毫不遮掩的杀意,显然,是有备而来。
眼中浮现苦涩,简洺暗暗叹息,莫非,今日便要丧生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