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花渐欲迷人眼的春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而逝,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初夏缓缓而至,风雨飘摇的华夏大地在繁华之外再起战火。
1914年6月,沙俄武装侵占唐努乌梁海,华北政府当即做出应对交涉,但弱国无外交,效果可想而知。南北政府交界处时不时的擦枪走火,在这种时期纷纷遏制消失,内斗是自家人的事,但外国列强侵略国土这意义是决计不相同的。
统一的口号再次被喊响,两方政府不知是迫于压力,还是本身便有这想法,双方开始试探性的接触。直至6月28日,奥匈帝国皇太子在萨拉热窝被刺杀,8月德国对俄、法、英宣战,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南北和谈正式拉开序幕。
火树银花不夜天,车如流水马如龙,1914年的华海,满目苍夷被隐藏在极致繁荣的背后。这片锦绣之地,正是各国租界当道时期,本国势力与他国势力各方混杂,中西文化相交辉映。
8月中旬,华海老城厢南面的华海火车站一如既往的热闹繁华,人来人往川流不息,随着一阵汽笛的长鸣声,一列火车缓缓进站。不同于寻常的绿皮火车,这列火车呈浅灰色,每节车身都印着代表华夏南部政府的青天白日旗。无疑,这便是华南政府总统府的专属列车,也昭示着南北和谈会议华南代表的正式到来。
站台上整整齐齐的站着一列墨绿色军装士兵,隔断周边熙熙攘攘的人潮,人群中隐隐可见几位架着长枪短炮的记者,见火车到站,面上皆露出激动之色。
约莫过了一刻钟,第二节车厢的门被打开,率先出来两个同是墨绿色军装的士兵,肩章上的图案说明了这两人身份不低。方形木板被铺在火车与站台之间,微微倾斜,未过多久,一位身着芝兰玉树锦缎旗袍的女子推着轮椅出现在众人眼前。就算脚下倾斜,她的步子依旧踏的很稳,身姿优雅而端庄,下一瞬间,轮椅便安然停在站台上。
轮椅上的那人身着铁灰军装,天光高照下,军帽在他脸上投下一片阴影,隐隐散发着肃杀冷冽的气息。
“少帅!”
整齐划一的声音夹杂着凛然的气势在站台上空作响,士兵的眼中带着明显的激动与热切,轮椅上的男子摘下军帽,露出一双深邃而锐利的眼眸。
“唰!”手扬起划破空气的声音轻轻响过,男子行了个军礼,庄重而肃穆。
强烈的闪光灯伴随着白烟频频闪动,第二节车厢内陆续走出十几个人,有身着铁灰色军装的高级将领,也有身着黑色中山装的文职官员。等到人员到齐,站立的士兵中央分出一条道,随后簇拥着华南政府代表团走出车站。
由于八月烈日炎炎,宽敞的道路上人影少见,黄包车更是只有寥寥几辆,黑色小汽车一路畅通无阻,简洺望着窗外有些出神。民国年间的华海滩,她曾在上个世界看到过有关介绍,整个亚洲的金融中心,繁盛荣华的不夜城,倒是不曾想到还有机会亲身来体验一番。
“在看什么?”
黎锦城穿着厚重的军装,浑身上下却因体质缘故不见一滴汗,他正捏着她的手把玩,这似乎已成了他的一种习惯。他轻轻靠了过来,右手揽住纤细的腰身,说话时呼出的热气打在脖颈上,简洺的耳朵瞬间发红。
两人的姿态看上去极为暧昧,简洺已习以为常,她微微向后靠了靠,让他揽着更为顺手,轻笑着说道:“还是第一次来这呢,看上去与金陵很是不同。”
“自然是不同,在这里,便可看出华夏真正的国情。租界当道,洋人横行,纸醉金迷的繁华不过是根基不牢靠的空中楼阁,只可笑一些国人还沉浸其中。”黎锦城摩挲着简洺的手背,语气带着叹息,隐隐又夹杂着些许愤恨。
“不过这繁荣倒也确实是其他地方比不上的,你若是有兴致,到时便带着人出去逛逛。”紧接着,黎锦城又微笑着说道,看着简洺几乎要闪出光亮来的双眼,眼中闪过一道异色。
“真的吗?”简洺有些难以置信,疑问脱口而出,要知道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便一直不曾出过总统府,黎锦城是最为反对自己离开他视线的,这回怎么会这般大方。心中疑窦顿生,简洺面上依旧是一副期待之色,却开始暗暗警惕,潜意识中她不想让这人抓住她什么过错。
“自然是真的,难得来这一回,总不能让你一直窝在公馆吧。”黎锦城眼底泛着诡谲的温柔之色,他紧了紧揽着腰间的手,语气有些调侃:“届时多带些人,华海说乱不乱,说不乱却也乱的厉害,没眼力的更是不在少数,总不能被人欺负了去。”
“嗯。”简洺低垂着眉眼,温顺柔和,轻轻应了声:“到时再说吧。”
“以你自己的想法就好。”
位于华海莫利爱路的黎公馆是早些日子刚刚置办的,地处法租界,远离喧闹中心,各方面虽比不得金陵总统府,却也清幽宁静,别有一番风韵。高大的梧桐交织出浓密的树荫,红色砖墙小楼,带着半圆形大阳台与花园,作为暂居之地,已是相当不错。
一列士兵率先进入,将整幢楼与周边花园上上下下检查个遍,确定无危险过后,简洺才推着轮椅进入。如今是特殊时期,一战刚刚爆发,各国列强还不到自顾不暇的时候,南北和谈很是刺激了一些国家的神经,刺杀什么的,若是真发生了,也在意料之中。华南政府一向与法国交好,这回暂居法租界,也是有着这层考虑,另一方面,也多多少少可以让一些国家有所顾虑,从而少一些小动作。
楼房内早已被打扫干净,冰块也都提前放置好,一进屋内,顿觉凉快,李妈这次跟随而来,一些方面便又省心不少。长时间的车旅多少让人劳累,夏日的午后又是极易困顿之时,将行李安置好后,两人换上宽松舒适的衣衫,便索性卧床休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