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王爷那边一切都准备好了,正在王府门口候着。”
水馨阁里,小柚掀开帷幔从外屋走进了苏乐嫣的卧房。
“知道了,这就出去。”轻月在苏乐嫣身旁替她最后顺了一下衣摆,转过头对小柚说话。
今日是慕容华奕和“严歆瑶”一起回将军府的日子。苏乐嫣其实并不想走这么一遭,可情理上,她不得不回去拜见“爹娘”。
“王妃今天真美。”
小柚进来之后望着苏乐嫣由衷感叹了一句,苏乐嫣则叫苦不迭,她一大早便起身了,又是沐浴又是试穿衣裳,再等轻月给她梳好发髻,都过去了一个时辰半,不过一想她新嫁来王府那天的折腾,苏乐嫣也就忍了下去。
“我们走吧,王爷若是久等,该是会发牢骚了。”苏乐嫣起身说道。
“王妃扮得这么美,王爷见了高兴都来不及,哪里会有什么牢骚呢!”小柚打趣着迎上来扶了苏乐嫣的手。
到了王府大门,慕容华奕果然已经在门口站了多时,一直立着,像门口守卫的雕像一样,苏乐嫣远远望见了脚步还微微顿了一下才继续往前走。
他的背影看起来很冷,像一把寒光森森的长剑。
“王爷,王妃到了。”卫烈注意到她们的到来,上前一步向慕容华奕禀告道。
“到了就出发吧。”慕容华奕头也没回,直接迈着步子往府外走了。
小柚说王爷见了她高兴都来不及,可惜人家连个眼神都不曾甩给她。苏乐嫣瘪了瘪嘴,谁稀罕他看了。
轻月看了慕容华奕的背影一眼,又看了看苏乐嫣,低下眼继续扶着苏乐嫣往前走,“小姐小心台阶。”
王府外排着一列整齐的马车队伍,领首的马车格外豪华:一匹通体雪白的宝马,额上横着墨黑纹金的束带,黑木雕花的车身四周也用墨黑纹金的锦帛围着,窗沿之下悬着整齐的金色流苏,在车顶的四角飞檐下还挂着大红色的小绣球。
苏乐嫣看了一眼,目光便往后的马车继续看去,后面的马车与它的装饰完全不一样,简朴得多,整齐而统一。正当她犹疑的时候,卫烈做了个请的手势为她指了那第一辆马车。
苏乐嫣走到马车前,刚抬眼,马车的门帘便被掀开了,慕容华奕的脸从里面冒了出来,向她伸出一只手。
苏乐嫣瞥了瞥四周,极不情愿的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由轻月扶着,慕容华奕又拉了她一把,她很轻松就的就登上了马车。
马车里还很宽敞,榻上铺垫着细白的软垫,靠右窗的榻上摆着一只黑木小桌,不过坐下的慕容华奕的手肘那么高,上面还搁着一壶青花瓷茶和两只精巧的青花茶杯。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人,苏乐嫣进去之后挑了隔他最远的那方小榻坐下,像是躲着什么瘟病一样。
慕容华奕很明显就看出她是避着自己,“怎么,不愿意跟本王独处?”
“不是不愿意……”苏乐嫣轻声回了一句,是很不愿意。
自上次他们在书房那尴尬一幕之后他们还不曾再见过。慕容华奕对此事是决不在意的,而苏乐嫣不一样了,她越来越发觉慕容华奕这个人难以捉摸:可以肆无忌惮的说着与她界限清晰的狠话,可以带着微笑不动声色的威胁她,可以无所顾忌的亲近她……行与言的巨大反差让她一时无所适从——他想靠近便靠近,想离开便离开。这样让苏乐嫣不敢轻举妄动。
在一个捉摸不定,隐藏太深的人面前,任意妄为会招来巨大的祸患。
当然,苏乐嫣话虽只说了一半,慕容华奕是不用听她后面这半句话就可以从她闪躲的眼神中看出来她的不情愿,而他也不拆穿,只是静静端了小桌上的茶杯,浅啜一口。
就此,一路上两个人再没有什么话,慕容华奕旁若无人的闭着眼养神,苏乐嫣别着眼从偶尔被风撩动的窗幔缝隙中看外面的风景。
在街道两旁有许多看皇家热闹的人,但护送马车的侍卫队实在是太长了,一直沿着街道向前,阻隔了那些好事者的视线,也把那些闲言碎语断在了外面。
在皇城最繁华的街道上,那座时常聚着达官显贵的仙紫楼三楼靠窗的位置上,一个身着上好锦缎所制衣袍的男子倚窗而望,手里悠闲的晃着一把金线滚边的墨梅折扇。他深沉的眼望着下面整齐的马车队伍,眼中似乎带着微笑的影子,但转眼便换成了阴寒。
“七王爷。”
在他静静打量着下面的时候,一个打扮得很有身份的老人站在外屋恭敬的问候了一声。
慕容御摇着折扇,微微从窗边挪了一下身,“事情办得怎么样?”
“回七王爷,老奴已经多方打听过了,十四王爷近来在王府中与严将军的女儿似乎相处得很不错,时常会给十四王妃送些珍器玉石衣裳首饰。王府中也没有什么大事,十四王爷外出的时间很少,上次王爷在挽花楼碰上十四王爷,是十四王爷大婚后第一次踏出王府。”
慕容御摇着折扇的手微微停了一下,微微一笑。这第一次出王府便是去了皇城最有名的青楼……真是有意思,他那天才的皇弟平日里对十四王妃“宠爱”着,出门直奔的地点可是有些招人了……
慕容御的目光又往窗外望了去,盯住了跟在卫烈和其他几个侍卫之后,不徐不急的驶着那辆领首的马车,唇边不由自主的笑开了,笑容华丽而魅惑,“你说,我那可爱的皇弟是真的对他的王妃宠爱得紧吗?”
垂首而立的老仆突然被慕容御这么一问,不敢答话了。每次看着七王爷这么笑的时候,他都觉得毛骨悚然。上次七王爷在郊外对着不小心惊了他马的牧童这么笑的时候,那个牧童丢了一只眼睛,他的两只牦牛都断了前蹄。
“这……老奴不知。”
“啪哒!”
慕容御大力收了折扇,惊得那老仆一颤。
“哈哈,本王也十分好奇,十四皇弟到底对她有几分情。”慕容御的眼微微敛了一下,聚出一道可怕的冷光。
马车里,一直闭目养神的慕容华奕突然睁开了眼。
在一个空间待得久了,不知不觉中两个人有了默契,在慕容华奕突然睁开眼的那一刻,苏乐嫣下意识的回过眼去看了他。慕容华奕的神色很严肃,似乎在他闭眼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什么超乎他意料的事,才突然惊得他醒过来。苏乐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中不自觉的流露出对他突然的惊醒的好奇。
从心头闪过的霎那的感受是危险,慕容华奕对这样的感觉再熟悉不过。危险的气息总是一闪而过,但慕容华奕总是能够敏捷的捕捉到。但是当他睁开眼看到苏乐嫣一双好奇的黑溜溜的的眼时,慕容华奕不悦皱起的眉松开了。
她在认真注视着他。
在发现到这一点的时候,慕容华奕心底突然升起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奇怪感觉。
慕容华奕扬着嘴角对着她笑了笑,“你是战功赫赫的将军之女吧?”
他突然冒这么一句话,苏乐嫣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以的点了点头。
慕容华奕一副放心了的样子,“既然如此,也算是见过大场面,应该不会害怕吧?”
他的话音刚落,马车就突然摇晃起来,原本一路驶得平平的马车猛地颠簸了一下,慕容华奕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极其镇定的稳重了自己的身形,可怜了苏乐嫣在完全不知情的状况下被颠得在马车里撞来撞去,禁不住低声惊叫了几声。
“在里面好好待着。”
慕容华奕甩下这么一句话后身影便闪出了马车外,苏乐嫣惊慌的扶着马车四壁尽力把自己稳下来。伴随着马车骤停和颠簸的是四周陡起的尖叫,原本还敬畏皇家威严的安静街道顿时人声嘈杂起来。
是有人不知天高地厚的拦了十四王府的马车吗?——她可不觉得这突然来的颠簸是硌在石头上了。
苏乐嫣稳下身形之后下意识便掀开车帘往外查看,可这一掀帘,她还没看清是发生了什么事,便有一支利箭直冲她飞来——似乎就是在等这一刻一样。苏乐嫣整个人像是被施法定住了,瞳孔骤然缩小,直愣愣盯着箭完全没反应。
在马车四周围了好几个穿着黑衣夜行衣的人,手中都拿着寒光凌厉的利剑,和十四王府的侍卫打得分不清敌我。
苏乐嫣惊呆了,而有黑衣人注意到她突然掀帘冒了出来,立马从打斗中分身过来,寒剑一闪,直逼她的咽喉而去。
“我叫你在里面好好待着!”
慕容华奕的声音响了起来,格外严厉,苏乐嫣被呵斥一句之后也回了神,但她惊得完全不能反应了,还好慕容华奕身手迅速,横踢开那柄刺向她的剑,紧接着一脚踹在了执剑黑衣人的脸上,将他抛远,但他却来不及处理那支射向苏乐嫣的利箭,只得用手臂硬挡。箭从他手臂擦过,改变了方向,“叮”的一声扎进了苏乐嫣手边的马车门框上。
“王爷!”
卫烈注意到这边,紧张的叫了一声,却来不及分身过来,只能继续应对眼前的黑衣人。
苏乐嫣眼花了,眼前混乱的状况她来不及理清便被慕容华奕一把塞回了马车里,同时他自己也退身进去了。
“本王叫你给我好好在里面待着,你是听不懂我说的话吗?!”
慕容华奕生气了,对着她大声起来。
苏乐嫣被他拽着肩膀压在马车最里面,缩着身子发抖,不敢抬眼去看他。
慕容华奕盯了她一会儿,放开了钳着她的肩膀手,退身往旁边重重坐下了——对她无可奈何。
“你……你的手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