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前。
“啊——”
一声凄惨的尖叫从一座偏僻而安静的破旧小屋里传来。
高尖的女声划破了原本的安宁,但是在这僻远的地方,再凄厉的惨叫也没有任何人注意。
“丫头,你的骨头再硬也硬不过他们手中的木杖。只不过要你一句话而已,你只要开口说了,就可以免去这一顿皮肉之苦。”
旧屋中,傲慢的中年男人声音在那声消下去的尖叫后响起,一副为她着想的口气,但却是毫不在乎的神态。
在他面前,这窄旧的屋子中间躺着一个身形瘦弱的女子,而她身边站着的全是五大三粗的莽汉,手中执着粗壮的木棍,面无表情的站在旁边。
“不。”
蚊吟般的声音从她苍白的樱唇中吐出来,她爬满冷汗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堪比皇城里最好的墨斋出的宣纸。
她忍着身上传来的的痛楚,抬眼看向了中年男人。
他坐在她正对面,衣着华贵,一身上等的绫罗绸缎裁剪而出的合身蟒袍,腰间一条白玉翠带上缠着墨黑的穗绦,其下悬着一块上好的精雕和田玉。只看他这一身装扮便知他不是普通人,他脸上带着得神气和傲慢也证明着他的身份非同一般。
此刻,他镇静威严的坐着,不屑的居高盯着躺在地上因为疼痛而无力动弹的女子,瞥见她那张娇美的脸上还带着不服的倔强,他嘴角保持着上扬的姿态,有节奏的转着右手大拇指上翡翠扳指,悠闲的轻轻吹了吹玉扳指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丫头,你还是不答应?”
女子看着他望自己的目光像在望一条狗一样,心中就是一股无名的怒火在燃烧。
她身上现在似乎已经不疼了,整个背脊都已经完全麻木到感觉不到疼痛,不过湿湿黏黏的触感还是很清晰,血和汗混在一起的黏度。
“我说过了……就算是打死我,我也不会答应的!”
无力但是依然强硬不肯退缩的话语,她向来温柔的面容上带着少见的蔑视,对,是蔑视。她处在他人脚下,却是带着看不起她对面道貌岸然而坐的中年男人的高傲。
“好。”
中年男人也不因她如此态度而气恼,反而大快的笑了一声,拍手叫了声“好。”
“既然你一直紧咬这这句话,那我倒要看看,你能把这句话咬到何时。”中年男人大手一挥,“继续打!”
昏黑的小屋子里顿时又是先前那般不停息的杖责的重击声,但女子痛苦的叫喊之后只持续了几声便消下。
“严将军,”执行杖责的人见她一直不再动,不由自主停下了手中的杖,谦卑的向中年男人禀告,“她晕过去了。”
“留下最好的金疮药,我们走。”
被称为严将军的人也早已听见没什么声音了,手下一询问,便一眼不看倒在那边惨烈难睹的人儿,抬起一尘不染的墨黑长靴便离开了那间小屋子。
“是!”
一行人很快离开了,幽静的小屋子顿时空旷无声,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半个时辰左右,晕厥过去的女子从疼痛中慢慢醒来,好不容易睁开的迷蒙眼睛看清了自己周围的一切。
还在自己家里……
这间破旧的房子又窄又小,除一张桌子一个椅子一张瘦床外,其他的也就称不上什么家具了。虽然收拾得干干净净,但也掩不住它的寒酸气。
她趴在地上,身上的月白色罗袄早被血色侵染成一片暗红色,她晕厥过去的这段时间里,只怕是她的皮肉和衣衫早被血色粘在了一起,因此扯动衣衫而牵连到模糊的血肉的皮肤的疼痛是无法避免。
苏乐嫣,一个年十七的草落堂的书塾教书先生。
她已经在繁华的皇城中这最不起眼的地方生活了快十七年。从十岁时娘亲病逝,她就一个人艰难的生活着。娘亲病中时欠下了一大笔账,这么多年来,她一直生活在还账和维持自己的生活的窘境里。困顿的生活将一个本处在花一样年华的女孩儿催促得少年老成。
十三岁的时候,她一个人搬到了西城这穷困人家聚居的地方。因为少而识书,她便跟着草落堂的吴老先生一起守着一群穷苦人家的孩子,后来教书的吴老先生去世了,这间根本无人愿意来教的书塾也就被她一个人担下来了。
此刻,苏乐嫣忍着痛苦从地上爬了起来,每一个动作都疼得她连呼吸都无力,一双手颤抖着,终于扶着屋里那把破旧的椅子站了起来。
她看了一眼摆在桌上那瓶金疮药,用尽力气猛然一把将它抓起,本想狠狠将它砸碎,但她已经没有那个力气来用力摔它,因为背上的疼痛,她手一抖,那圆圆的小瓶子便从她手中滚下去,骨碌骨碌滚到了门边。
她眼中含着未尽的泪,但那绝不是她软弱的泪水,只是因为疼,骨肉相连的疼一寸一寸钻进她心口。
“严、志!”
她眼中更多的是恨,狠绝的恨。
严志,她恨得想要让他也尝尝这样的痛苦。
因为严志是微服而来,这片穷人居住的小角落每天都忙着自己的生计,根本没人注意这一群人的到来和离去。
闲事看不得,更是管不得。他们只要管自己下一顿能有吃的就好了。
苏乐嫣等身上明显的疼痛过去之后,颤颤巍巍解开了自己的衣衫。
或许因为太过艰苦的生活,已经十七岁的她,身子格外单薄,褪下衣衫之后,那具消瘦的身子上布满的暗红的血迹在暗淡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的可怕,像是一幅乱点的朱砂画。
她只身一人居住,只能自己拿着冰冷的湿手帕一点一点的擦掉那些血迹。
她固执的不想用他们留下来的金疮药,她看着都觉得恶心,但她一身重伤,如果没有药,还不知道要熬多久才能好。
最终她还是颤着手在自己背上抹上了药。
“咚咚!”
就在苏乐嫣上药的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谁?!
苏乐嫣手一抖,急切的想要穿起自己的衣衫,但她动作太过着急,扯到了背上的伤口,疼得她一拽衣衫,拉倒了搭着衣裳的椅子,也绊得她一下摔倒在地。
“砰!”“砰!”
“啊——”
接连两声倒地声,椅子落过来砸在了她身上,她疼得禁不住惨叫出了声。
这一声惨叫让这让门外的人更加急切,敲门也更加大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