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殿内只剩下吉嫔、箬筠与冬倪时,吉嫔才怅怅言道:“虽我并未牵扯其中,却是让贵妃再次起势了。”说完,不由得与箬筠、冬倪相视而叹。
“灵姐姐不用多虑,可以与此事撇清关系已是万幸。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箬筠手扶吉嫔,低声言道。
“嫣妹妹。”吉嫔轻拍了拍箬筠的手背。
而一旁的冬倪却是意兴阑珊,吉嫔与箬筠齐齐看了过去,箬筠款款踱步至冬倪身前,眼眸温润的望着冬倪,随即轻启薄唇柔声询问道:“倪妹妹,你可有何心事?”
冬倪抬眸间与箬筠对视着,情绪不佳的言道:“祖父病重......”说到后面便是哽咽至极没音了。
而此时,寂静无声,暗夜凄凄的天街甬路上,苏贵人横身拦住了淳贵人的去路,清丽的声音压得极低,“是你做的手脚!也是你透露给吕枝梅真相的!是不是?!”
淳贵人听罢,却是极具傲慢,不由蛮笑一声,趾高气昂的言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道你就一点不想逃离皇后的魔爪?”
是啊!难道自己就不想逃离皇后的魔爪吗?苏贵人不禁自问!
不久前,从诚妃娘娘贴身宫女银姝口中得知,自己与淳贵人每次与皇上承欢之后,殿内所摆郁金香,竟然是......要知道,这些郁金香是皇后特意命人送来的,自己又怎么能忤逆皇后娘娘的旨意,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
淳贵人见苏贵人默不作声,便上前轻柔和缓的扶起她的手,幽然言道:“你要知道,若是没有皇家子嗣,即便你我再得宠,又能如何?你且看看那些没有子嗣的太妃便知!况且你我现下并不十分受皇上待见,不是吗?眼看着嫣嫔日益得势,腹中已有皇嗣,你我也因为自己筹谋打算了。否则便是会寂寞孤老,无依无靠,他日必是会遭人无情践踏。”说完意味深长的瞧着苏贵人。
“那皇后......”苏贵人虽知淳贵人言之有理,可自己曾经毕竟受过皇后恩惠。
“苏妹妹,你好糊涂!今时不同于往日,你我还是先顾好自身吧。”淳贵人安抚道。
苏贵人虽愚笨,却也不傻,深知现下贵妃起势,必是会打压自己,只因自己曾经拜皇后麾下,而诚妃现下也正得盛,任她们俩人中的谁,都不想让皇后再翻身,今日在玉澜堂便已知事势一二。
自己岂不是自讨苦吃,且以自己薄力,如何能扭转这般局面?只怕过不了几日,待皇后宫中宫女内监一一拷问下来,必是又要激起千层浪来。
在这深宫之中,谁还没有点见不得人的秽事?
“苏妹妹?!”淳贵人见苏贵人愣着神,不禁轻唤道。
苏贵人不由得“嗯”了一声,才绵绵言道:“妹妹多谢姐姐提点。”
“苏妹妹言重了,放眼看这宫中,唯有你我俩人可以联手,来相互扶持了。若不然,哪里会有你我的容身之地?!”淳贵人怅然言道。
“姐姐所言极是,妹妹定当铭记于心。”苏贵人如醍醐灌顶,点了点头,随即俩人相携着没入了暗夜中。
今夜的夜色格外渗人,明明是三伏仲夏,皇后的身心却如隆冬般凄冷,直冷到发抖。
宜桧苑殿内寂静如斯,皇后歪坐在凉榻上,落寞寂寥。随手一挥,呢喃道:“岚韵,给我沏盏茶来。”
须弥间不远处却是传来旁人的声音,听得是那般揪心。
“娘娘,我是芬芳,岚韵姑姑现下在慎刑司问话呢。”芬芳字字清晰,皇后听的字字诛心。
“啪!”皇后怒气回转的前一刻,便是将炕桌上的青花瓷盘碟甩了一把,糕点与瓷盘碎渣混交在一起,芬芳眼见却是连忙跪身去收拾。
皇后却是恍恍惚惚间踱步至寝床前,从鸳帏凤枕中款款抽出了一精致的檀木镜盒,满目失落的打开来,从内里拿出一张红色庚帖。
“和婚庚贴,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册为证。爱新觉罗·永琰喜塔腊氏·和又峦”
只听皇后兀自呢喃着:“皇上,皇上......”
这份和婚庚贴是皇后软磨硬泡得来的,那时皇上还言说:福晋一向端庄持重,现在怎么如此蛮横?
皇后想到这里竟无声的落下泪来,端庄持重?!就因为自己是福晋,所以要明事理,不能与其他格格,侍妾一般无状,争宠,就因为自己是皇后,所以要顾全大局,要秉持宗法,许各宫嫔妃为皇家开枝扇叶,绵延子嗣,将皇上安排至别宫留宿。
可是,可是,自己也想同寻常女子般得到夫君的呵护,宠溺和真心。
可是,可是,自己却从未得到过,皇上何其吝啬,竟不肯施舍一点来待自己。到底是该怪自己不自量力,还是应该怪皇上薄情寡义。
可是,明明皇上是那般深情,她脑中浮现着皇上凝视着箬筠时的神情,皇上何时那般柔情宠溺的瞧过自己,即使是一眼,都未见得。
此时皇后眼神不由得落在了手中物上,这强求来的东西,有何值得留恋?!想罢,便是要将那红色庚帖撕碎,却是在动手的那一刻停住了手,
“哈哈----”皇后竟又忽地嬉笑起来,几滴泪珠从眼眸中滑落,自己终究还是下不去手,自己终究还是放不下皇上,可是,又有何用?!
一旁的芬芳见到皇后这般,便是傻了眼,连走几步,踱步至皇后身前,恭敬的言道:“娘娘,您要保重身体。”
“呵呵......保重身体?!”皇后泪珠不停歇的滚落了下来,随即瞪着眼珠子,紧抿几下嘴唇,自己今日这般状况,可气可悲,却也轮不上一个小小贱婢在此抚慰,半响间谩骂道:“你给本宫滚出去,出去---”说完,便是歪坐在了地上,侍奉荣常在的奴婢竟被诚妃指过来服侍自己,这便是赤.裸.裸.的羞辱自己,果真是失势了,可是她们未免性子有点急了。
自己是中宫之主,一国之母,她人今日的怠慢便是明日的噩梦!皇后兀自思忖着,抬眸瞥了一眼轩窗,夜幕沉甸甸的压了下来,压得皇后心堵的慌。余光瞥见芬芳还未出去,便又呵斥道:“不是让你出去吗?难道现在本宫连你也指挥不动了?!”
只听“噗通”一声,芬芳跪在了青石砖上,唉声言道:“皇后娘娘恕罪,诚妃娘娘吩咐奴婢要一刻不离的侍奉皇后,不得怠慢,还望皇后娘娘谅解!”
“诚妃娘娘?!”皇后笑嘲的言语了一句,眼神便迷离的垂了下去,不再继续言语了。俗话讲的好: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搁浅滩被虾戏,落魄的凤凰不如鸡。
“呵!”皇后懒懒的直起身子,见芬芳上前来扶,不禁甩了一下胳膊,芬芳便侍立于一旁,不再动弹。
往日的蝉鸣从未像今日这般让人生厌,“吱吱”的此起彼伏,毫无韵律,拨搅着皇后并就不宁的心。
而涵泽堂的箬筠亦心绪不佳,黑色的帐幕笼罩着天空,繁星点点终是照不亮这漆黑的夜晚,倒似细碎的泪花,在控诉着夜晚的深沉,可是,若是没有这夜,又何以能瞧见这烛光般的星星!
“云奚,你说这宫中的女子为何就不能和睦?人人脸上挂着笑意,暗里却如那毒蛇般狠毒,皆想要置人于死地。”
“嫣主子,你何必有此一问?!主子心里便是早已如明镜一般清明。”云奚语重心长的言道。
“回宫吧。”箬筠回身言道。
“是。”云奚回道。
箬筠直到现在仍旧不肯相信皇后会谋害三阿哥,可是又不得不信。不由得轻扶着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
一旁的云奚似乎觉察到了箬筠的动作,迟疑间低声言道:“嫣主子不用忧心,皇上已派了膳品处的两位老成的膳尝宫人来为主子膳尝,且有了三阿哥这桩事,便是前车之鉴,任是谁都不敢再造次。”
“话虽这么说,可我还是不自觉的忧虑,这忧虑从知有孕那日起便开始了,或许比那还要早......”箬筠淡雅忧怅的言道,犹觉脚下一个不稳,险些跌倒。
“嫣主子小心!”云奚眼疾手快,用力扶了一把箬筠。
待踱步至涵泽堂,箬筠便退避左右,随即连走几步。因今日这个时辰小金子必是在偏殿等候自己。
“嫣主子。”小金子见箬筠进得偏殿来,便俯身拱手恭敬的言道。
“可有打探到什么消息?!”箬筠盼然询问道。
“小的打探到主子身边安插有皇后娘娘的眼线,究竟是谁还未寻得,不过小的会继续追查的。”小金子灵声言道。
箬筠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过了半响方言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上下打点的银子不够尽管张嘴,本宫不会亏了你。”
“喳!”小金子拱手俯身言道。
“你且下去吧!”箬筠摆了摆手。
“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