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啷--啪啪”声此起彼伏,荣常在在殿内全然不顾皇家颜面,只要是手能及到的地方,上面摆放的瓷器无一例外,都被她唏哩哗啦打翻在地,口中怔怔有词:“为何我的孩儿没了怪我不保重自己的身子,为何旁人有了身子就是金枝玉叶,贵体娇宠?!倘若有个什么闪失必不会如我这般无人问津,非是要置旁人的罪不可......”
贴身宫女茉莉眼瞧着满地的瓷器渣渣侍立于荣常在一侧,添油加醋道:“小主定要让她好看,就是因为她才让皇上疏于小主!”
而一旁的芬芳却是使劲儿的向茉莉递眼神,让她噤声,茉莉却当没瞧见一般,仍在嚼着主子的舌根:“一付狐媚样!”
“她才侍奉皇上多久竟已是嫔位?!”荣常在气愤的呢喃道,自己小产身体受损,门庭冷清,箬筠却是直上青云,箬筠越风光,自己心里越难受,身子刚刚有所缓和便发作了这憋了好久的怨气。
在叠韵阁午后小憩的贵妃,一听闻荣常在的绘仁殿翻了天,便是赶忙往哪里去,此时贵妃只怪这肩舆脚程慢的很,连连催促道:“给本宫快点,快点!”
抬肩舆的内监们听到贵妃的吩咐,亦是卯足了劲儿的往前赶。
“娘娘,少安毋躁!”穆霜瞧了一眼日头高照的炎阳,蹙眉宽慰着贵妃。
“这个不中用的东西,现在是什么局面?她竟明目张胆的辱骂皇上心尖尖上的可人儿,真是活腻味了!”贵妃眼眸瞪大,两处柳眉隆成个一字,快挥几下如意团扇,埋怨道。
“娘娘莫要动气,只要赶在皇上回内廷之前处理好便可。”穆霜沉声宽慰着贵妃。
“本宫何尝不知,只是这些污秽之言,难免还是会传入皇上耳中,到时本宫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是扶不起她了。”贵妃无可奈何的言道,这枚棋子终是要废弃了。
“娘娘已经仁至义尽了,只是那荣常在不得要领,白白费了娘娘的心思。”穆霜快走几步,从内罩衣襟中抽去丝帕拭了拭额头的汗珠。
“她几经小产,任是放在谁身上也会撑不住,乱了方寸。”贵妃停下了手中摇着的如意团扇,兀自呢喃着,“在这后宫中各人命运岂是自己可以轻易扭转的?恩宠岂是那么容易得的?如果真是那般容易,还争个什么劲儿?”
不多时,贵妃娘娘的肩舆便落在了绘仁殿外边,刚刚想要踱步至殿内,却听到后面有人在唤自己,不禁停下了脚步,回身望去,眼见莹嫔与嫣嫔徐徐而来。
“臣妾拜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莹嫔与嫣嫔颔首福着身子,齐声言道。
贵妃娘娘心思全然不在她们俩人身上,便是随口道:“你们怎么来了?且起身吧。”说完便是要走,却又听到莹嫔挑衅的声音:“我们如何来不得?还望贵妃娘娘明示。”
贵妃听到莹嫔如此肆无忌惮的言说,心头一下子蹿出了火星子,却还是强压着,不屑的微微挑了挑眉,清声言道:“皇后娘娘身子不适,六宫诸事皆由本宫打理,自然是不用妹妹前来操心。”说完不禁剜了莹嫔一眼。
“妹妹自然是知道,只是听闻姐姐协理六宫颇有章法,历来赏罚分明,今日便是特来观摩姐姐如何打理这六宫!如何赏罚分明的!妹妹也好来学学,以便今后拿来管教那些不识好歹的奴才。”莹嫔言语间却是毫不退让。
箬筠见贵妃与莹嫔俩人剑拔弩张的,有心规劝却是没有动作,如今看这形势,已是箭在靶上,规劝亦是徒劳。
听到莹嫔如此胆大妄为的言说,贵妃却是真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儿,想她莹嫔何时敢这般与自己讲话?她自问自己从来没有难为过莹嫔,今日却是见她处处要针对着自己来。且莹嫔现下不过是个失了宠的嫔妃,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正欲打压她,却听身后的穆霜厉声言道:“贵妃娘娘久惯持宫,四清六活,巧捷万端,岂是你随意便能学会的。有几斤称量便做几斤秤砣,莹嫔娘娘真是自不量力。”穆霜是满嘴的维护之意,听得贵妃心里是暖暖的。
“姐姐。”箬筠拨弄着莹嫔的胳膊,莹嫔却是不理会她,兀自又前行了几步。
“臣妾想贵妃娘娘应懂得水滴石穿的道理。”莹嫔不卑不亢的言道,曾经谨小慎微惯了,如今这般畅快,莹嫔却觉舒坦。
贵妃乌溜溜的眼眸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啪!”一声响,贵妃的手便是落在了莹嫔娇嫩的脸颊上,随即呵斥道:“莹嫔,本宫不和你一般较劲儿,你却是越发不懂分寸了!学?本宫看你是来添乱才对!”
莹嫔只觉左脸颊燥热肿胀,疼中带麻,愤愤的瞧着贵妃,却是一点儿也不示弱。
“莹嫔今日真是叫本宫刮目相看,不知莹嫔是如何转的这性子,倒是让本宫不敢认了!”贵妃侃侃而言,瞥了一眼手捂腮帮子的莹嫔,满目不屑,凭她也敢与自己叫板。
“姐姐,快向贵妃娘娘赔罪!”箬筠不禁再次摆弄着莹嫔的胳膊,她真是郁闷至极,这莹嫔真是失了分寸,随即又正身向贵妃言道:“贵妃娘娘息怒!莹嫔只是心直口快,不想却是冒犯了娘娘。”
贵妃此时才注意到一旁的嫣嫔,只是这嫣嫔倒是让自己有几分欣赏,自从承宠来却是谦卑有礼,没有半分出格,能如此耐得住性子,心里暗暗想,自己视她为首敌,她当真是当得起的,自己有这样一位强劲的对手,心里竟有些惜才了,“本宫便是看在嫣嫔的面子上,今日便饶过莹嫔。”说完竟与嫣莹相视一笑。
静谧间殿内“哐当”一声响,那般突兀与刺耳,殿外三人齐刷刷瞧向了殿内,随即“呜呜---”的呜咽声阵阵传来,贵妃忧心的提步向殿内走去,箬筠与莹嫔紧跟其后,走了没几步,贵妃忽地向身后的嫣嫔的言道:“嫣嫔,你可知荣常在如今这般是因谁?”
“臣妾不知!”箬筠装傻充愣的回道。
听着嫣嫔这般回答,贵妃却是哑言了,她如何能不知?静谧片刻又言道:“本宫希望你们俩人可以回避!”
“贵妃娘娘这是何意?难道荣常在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话,或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这般见不得旁人来关心她?”箬筠幽幽回道,却是把贵妃呛得不清。
随即一行人便又继续向殿内走去。
“娘娘小心脚下。”穆霜搀扶着贵妃进了满是瓷盘渣子的明间,殿内可谓是一片狼藉!
“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亏你是侍奉皇上的老人。”贵妃一进殿内便厉声冲着此时衣冠不整,蓬头垢面的荣常在言道。
“贵妃娘娘!”荣常在听闻是贵妃的声音,登时便抬眸望去,眼神最终却是落在了箬筠身上,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嫌恶的瞅着箬筠,愤怒的厉吼着:“你怎么来了?我这里不欢迎你!给我出去,出去!”
贵妃听到荣常在如此这般羞辱嫣嫔,眼下倒是有几分看笑话的意思,站在一旁默不作声,静待下文。
箬筠听到荣常在如此撕竭的言说,却是没有半分情绪,依旧和缓柔面,丝毫看不出有一丝不满,模样却是在斜阳的照耀下越发出挑,般般如画,禁不住让人想多看几眼。
“荣姐姐这是何必?妹妹如何得罪了姐姐,却是不知!还望姐姐明示才好。”箬筠竟眼帘都不曾抬,悠悠的慢条斯理的言道,嘴角竟然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听到箬筠如此回应,在一旁缄默的贵妃,倒是怔了一怔,箬筠没有如她料想的那样难堪,反而波澜不惊的直击荣常在的软肋,如果自己再不出面制止,荣常在怕是要遭殃了,随即不自觉的拨弄几下鎏金护甲,凤眸斜斜的扫了一眼箬筠,留有几分自傲的言道:“荣常在,你好歹也是极早侍奉在皇上身边的老人,不要平白给皇上添乱才好,你应知道皇上最不喜后宫不宁,赶紧去寝宫梳洗一番才好!不要图惹事端了!”
荣常在听到贵妃娘娘如此言说,心里气都岔了,难道贵妃娘娘是在埋怨我吗?自己连日来虚弱的躺在病榻上,整日以泪洗面,如今自己失了圣心,全应怪这蹄子的缘故!她今日便是豁出去了,即使曾经有什么对不住箬筠的地方,现下皆已受过!随即抹了把眼角的泪痕,兀得站起身,行至箬筠身前,咬牙切齿的言道:“我就是看你不惯,你就是碍着我眼了,难道不可以吗?你来做什么?!难道我不知晓吗?!只怕是来看我笑话的?!我讲的有差吗?”
云奚眼见荣常在越逼越近,不由得搀扶住箬筠,生怕箬筠有什么闪失。
箬筠倒是面不改色,正了正身,悠淡道:“荣姐姐这是何苦?看妹妹不惯,自是姐姐不够宽心呐!自妹妹进宫以来,便是以礼相待与姐姐,倒是姐姐这般,越发让妹妹看不懂了。”心里却是着急的很,接连瞥了几眼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