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外面爆竹声声响,家家户户轩窗上都贴着红色字帖和吉祥图样,合家围席而坐,吃着团圆饭,一派祥和之气。
与别处不同的是仪郡王府内,冷冷清清,没有一点新年气象,王府内外都有乾隆皇帝派遣的侍卫监守。
此时仪郡王府正殿内,昏黄的烛火光下,永璇端坐于书案上,手掩书卷,从衣内摸出了箬筠赠与的玉垂扇步摇,痴痴的看着。
三月前,永璇一行人从江南舟车劳顿的回到京城,刚刚行至东华门,永璇便被御前侍卫押至王府内。
原是皇上秘下谕旨,宣称仪郡王傲慢无矩,不思悔改,不臣之心,特关禁闭。
不臣之心,永璇怎敢有不臣之心?而后,皇弟永瑆密告知,因有人在父皇面前谗言,仪郡王笼络权臣,意图不轨。
“呵!”永璇嬉笑,目光熠熠,禁闭自己的这些日子了,可谓又重新活了一遍。
去年秋日,在江南偶然救得福建水师提督王鹤之女王箬筠后,不过在府中稍歇几日,尚虞备用处(粘杆处)的主事罗陀便找上了门。
是啊!尚虞备用处怎么会知晓自己的下落?!要知道,自己可是隐姓埋名出来的!
永璇深知,自己的一言一行皆在父皇的监控之下,只是经过这些时日的细想,尤觉得心凉。
相比之前,近来自己是消瘦了些,不过,心智亦有所变化,比起往日的随性意满,现时深沉内敛了许多,城府渐成,态度也温和圆润了许多,因为他知道,在这紫禁城中,处处都是陷阱,尔虞我诈,稍不留神,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仅只因旁人的几句挑唆,父皇就将自己关居在此,可见父子之间也不是全然相信,更何况明日便是皇弟永琰,不,现在应该唤作颙琰了,明日便是颙琰的登基大典,今后自己更是要倍加谨言慎行。
随即又想到远在江南苦等自己的箬筠,永璇黯然神伤,不由揣紧了手中的步摇,本想回京面呈父皇,以求婚事,如今看来,自己这般境况,终是要搁浅。
可是,自己绝不是失约失信之人!也不愿做失约失信之人!
犹记得数月之前,因早朝在大殿上与父皇意见向左,遭到训斥,而被罢部务,自己为了排解心中的忧郁而去得江南散心,邂逅了在春禅寺小住的妙龄女子箬筠...
此时“嘎吱”一声,殿门缓缓打开,出神的永璇意识回归的0.1妙,抬眸望了过去,看到皇上身边的总管太监胡世杰端端的走了进来,手甩拂子,笑脸盈盈的说道:“仪郡王接旨。”
永璇赶忙收好步摇,立时款款起身,随即重重跪了下去,双手伏地,行贴额之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新帝登基大典,特赦仪郡王于足禁,钦此!”
“臣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永璇俯首点地,叩谢皇恩。
胡世杰念完手合圣旨,看向俯地的永璇,“王爷,请接旨吧。”
永璇蓦然抬头,双手高高举过头顶,接过明黄卷轴的圣旨,谢请完胡世杰,便走出了关居自己三月有余的正殿。
“八爷。”小犇子眼见永璇出来,忙招呼道,紧随王爷行至内院“思源轩”,赶忙梳洗换衣,准备参加新帝的登基大典。
此时天已微微见亮,甬路上,永璇身着朝服,款款前行。
“八哥。”永瑆嘴角上扬,在太和殿宫门外等着姗姗来迟的永璇。
“成亲王。”永璇恭敬的向永瑆拱手道,虽自己为兄,却是在永瑆爵级之下。
“诶!”永瑆忙扶握永璇拱着的手,“八哥,你这是何必?你我兄弟之间实不必如此。”永瑆顿时笑意全无。
“宫门内,还是要讲礼数的。你我兄弟情义,我岂能见外。”永璇抬眸看向了有些许不快的永瑆。
“八哥!”永瑆嘟囔的撅起嘴,“好罢,下不为例。”立刻又换了付容颜,携永璇走进了太和殿宫门内。
今日为嘉庆元年的正月初一日,午门上钟鼓齐鸣,丹陛大乐奏响,颂歌在齐唱:御宇六旬,九有浃深仁。勋华一家褆福臻,岁万又万颂大椿。文武圣神,帝夏皇春!颂歌唱毕,万万岁!万岁!如山呼海啸般地响起。
震耳欲聋的丹陛大乐刚刚奏响,一种让人难以言喻的庄|严感便油然而生,百官皆肃然起敬,仿佛整个紫禁城亦为之倾倒。
永璇眼见满头白发的父皇迈着还算矫健的步伐登上太和殿宝座的台阶,端坐在金灿灿的龙椅上,余光瞟见四下文武百官皆俯首,永璇也不由埋首,放在之前,他断没有这么规矩。
典仪式以紫禁城的太和殿为中心,只见太和殿前、太和门外陈设着卤薄、步辇,午门外设置五輅及驯象、仗马、黄盖、云盘等。
在距离太和殿龙椅不远处的地方,摆放着参拜黄锦绒垫,龙椅东侧梨木案上陈放着《传位诏书》和皇帝玉玺,皇太子颙琰屹立于西侧,侍卫近臣分立太和殿内外,大殿前广场文武百官按文东武西原则,分班肃立。朝鲜、安南、暹罗、缅甸等属国也派使臣前来朝贺,场面极其庄|严而壮观。
阶下鸣鞭三次,所有文武官员皆跪伏殿内,听宣表官跪展宣读传位诏书。随后颙琰至御座前俯伏跪地。
而此时龙椅上的弘历展眸,久久端详着手中那方宽三寸九分、厚一寸的青玉大印。
这是一方玉质极为常见普通,雕工甚为一般的玉玺,但是,这是太宗文皇帝--也就是皇太极命人雕刻的,那时的大清还仅是东北地方政权,这方玉玺既是大清开国遗物,也是迄今为止五代皇帝一百六十多年权力的象征。
过了半响间,弘历似乎有些舍不得这手中的玉玺,毕竟这是龙权的象征。想到自己将退位,便是浑身不适,嘴上说说是一回事,当真正要做事时,方知这般留恋与不舍,但又想到君无戏言,便是百般艰难的将玉玺递出去了。
心中却是想着如何能将大权仍旧牢牢的攥在自己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