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锦东稍一思忖,表情便变得有些奥秘,他站在监控的盲区,表情越来越冷。
他盯住监控,眼睛里尽数都是冷漠。
这个监控放在这里倒是极其的隐蔽,而且跟门框的颜色极其的相似,如果不是他所处的位置,恰好扭头看过去,从正面断然看不到。
眼睛里闪过烦躁,他恼火的敛眉,良久之后才控制住情绪。
他双手插在裤袋里,眼睛里晦暗幽深,满脸的算计。
外婆在房间里,她给女儿盖上被子,默默的离开了客房。
盯着外边项锦东的身影,外婆缓慢的走出了房间。
她将客房的房门带上,上前拍了拍项锦东的肩膀,“你母亲已经睡着了。”
项锦东点点头。
“哎……”外婆叹息。
她接着开口,“你妈一直这么疯疯癫癫的也不是事儿,实在不行那就接回国好好的治疗一下吧。”
项锦东掀起眸子,直接就拒绝了,他言:“外婆,这个样子挺好的,想不起来最起码是快乐的。”
“只是锦东,你看看你妈妈的模样,外婆看着有多么伤心你知道吗?如果再让我经历一次亲眼看着婉婉离开,外婆会疯。”
项锦东虚虚的揽住外婆的肩膀,他的喉结上下一滚,终究没有将母亲曾经割腕自杀的事实说出来。
陆微凝准备好午餐从楼下上来,一看在楼梯口的项锦东跟外婆,硬是僵住了脚步,她的默默的站在外婆的背后,跟项锦东的目光对在一起。
“锦东,项家到底还想要我们怎么样?还要我们怎么样!
外婆哽咽着声音,由渐渐的抽泣变得嚎啕大哭,听得陆微凝都觉得伤感。
“外婆,先吃饭吧。”
项锦东将视线从陆微凝洁白的脸上移开,紧接着就浅浅的开口说道。
外婆从项锦东的胸口起身,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用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扭过头恰好看到了陆微凝。
陆微凝愣了几秒,急忙说,“外婆,我已经准备好午饭了。”
外婆盯着陆微凝充满了胶原蛋白粉嫩的小脸,本就氤氲着泪花的眼眶里顿时就没有控制住涌出了眼泪。
“微微,你原谅外婆,外婆上午的时候太激动了,你原谅外婆……”
陆微凝看着老人家脸上挂着的苍白,瘦削的肩膀不断的在颤抖,拄着拐杖的身子甚至在不停的抖,陆微凝的瞳孔骤然一缩,她的心狠狠的颤动,急忙上前拉住了外婆的手腕,急忙开口,“外婆,你对我太见外了。”
外婆捂住脸,趴在了陆微凝的胸口,发出了痛苦的哽咽声。
谁都没看到项锦东的双手已经紧紧的攥住了。
午餐的时间过得很快,而且几个人都没有吃饭的兴致,简单的吃过饭之后,陆微凝便吩咐佣人残羹冷炙收拾好。
时间缓缓的过去,一天的时间便悄然溜走了。
第二天清晨,陆微凝刚起来,就接到了项锦东的电话,说是今天回国的行程还要再等往后顺延。
只是让她准备好,不要担心,最晚或许不过在今天下午就能离开。
那边的声音挺着急的,陆微凝便答应了。
她从房间里出去,却发现别墅内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房间里几乎没有声音,她左右四周环顾一圈,确定别墅内没有人。
这么早,人都哪儿去了?
陆微凝一步步的走下楼,却突然,大门被推开,穿着深黑色长款风衣的男人双手插在裤袋里缓慢的走了进来。
陆微凝赫然一愣,“三叔?”
项博安眼睛里带着着急跟亮色,“人呢?”
“什么人?”
项博安的视线凌厉,至始至终都在盯着房间内的场景。
“他们人都离开了,不在。”
项博安紧紧的拧着眉心,他盯着陆微凝,浓黑的瞳眸如同古井,看得陆微凝浑身不自在。
“项家的男人都不是良配,侄媳妇,三叔给你一个忠告,最好尽快的脱离这个烂摊子,不然的话,后果你想都想不到。”
项博安的脸慢慢的接近陆微凝,陆微凝心里一紧,一点点的向后退,可是后边已经是沙发了,陆微凝的腰部抵在沙发的棱角,瞧着慢慢靠近的男人,陆微凝的手心里布满了汗渍。
“三叔,你逾越了。”
房间里骤然响起了淡漠的声音,陆微凝浑身一僵,僵硬的片刻,她已然落入了温热的怀抱。
项锦东的手紧紧的环住陆微凝的腰际,脸上晕染着薄怒,一字一顿的对着项博安紧接开口,“三叔过来有何贵干?”
项博安勾着唇,向后退了一步,“你觉得呢?”
“三叔,侄子愚钝。”
“锦东,我跟项家作对将近十年,没有半点结果,我希望你不要步我的后尘。如果你不放弃跟项家对抗,那么大嫂的安全我负责。”
项博安的话说得认认真真,没有一点的含糊。
“三叔说什么,我听不明白。”
项锦东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差不多了,我跟凝凝还要赶航班,三叔自便。”
陆微凝被项锦东死死的揽住了腰,她整个人都被束缚得动不了。
一步步的往外走,陆微凝不断的挣扎,“你放开我,很疼。”
项锦东一言不发,拉着人就进入了车厢内,他的眸子里沾染了怒气,将陆微凝推在车厢,人也随之进入了车厢,开车之前,项锦东冷着脸,他的表情很奇幻的似乎带着紧张,“以后离三叔远点。”
陆微凝被推到了副驾驶座上,腰部磕碰在座椅上,隐隐作痛。
这么多天心里边的怒气彻底藏不住了,她拧着眉头,用力的握住项锦东横过来的胳膊,她咬着唇,下一秒便狠狠上前咬在项锦东的肩膀上,“你这个混蛋,你是不是有病啊,你们项家的人怎么一个个都像是神经病一样!是三叔突然进来像个疯子一样,你朝着我发什么脾气。”
项锦东反手将人抱在怀里,发出了一声闷哼,只是再次看到陆微凝如同炸了毛的猫儿一样的模样,他的心情变态的大好,嘴角的笑意尚且没有落下,嘴中已经发出了低沉的声音,“别相信项博安的鬼话。”
陆微凝解了气,松开嘴,冷哼,却没有说话。她好想问一句,既然不允许她相信项博安所说的,那么前几天为什么一言不发的就将她落在餐馆。只是觉得如果问出来挺自私的,毕竟如果让她在自己的母亲跟项锦东之前选择,她也会做出跟项锦东一样的行为。
这样想着,一直纠结的事情隐约的有了缓解。
项锦东是刚将母亲安排好,便急忙的回到了别墅准备带着陆微凝回国,可是他一进入房间,却看到了陆微凝被项博安抵在沙发一角。
胸腔里猛地就生出了一股愤怒,然而紧接着就是醋意横生。
他始终对项博安就将陆微凝救了的事情耿耿于怀。
他心里竟然会害怕,害怕陆微凝对项博安一改之前的看法,刮目相看。
“不是要赶飞机吗?”陆微凝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刚才那么生硬的咬了项锦东之后,她觉得这几天郁积在心里的烦躁有所减缓。
她的语气相比之前也好了许多,但是依旧比较淡漠。
低着头,从手包里拿出一卷药膏,递给项锦东,“你擦一擦吧,以防感染。”
项锦东加快了车速,他接过陆微凝递过来的药膏。
心里一暖。
车速不慢,所以很快就抵达了机场。
时间倒是刚刚好,再晚一会儿就起飞了。
上了飞机,陆微凝的心情好了许多。
她习惯性地戴上眼罩,等待飞机落地的那一刻。
项锦东将手机关了机,瞧见陆微凝已经戴上眼罩,便也没有再去打扰她,明明是想带着陆微凝出国过一段轻松愉快的生活,却没想到弄巧成拙。
飞机的羽翼在蔚蓝的天空中缓缓的向上升,距离S市的距离也慢慢的靠近。
S市——
中心医院。
医院走廊,昏黄的灯光洒在陆闯的肩膀上,香烟的烟雾笼罩住了他的脸,他目光无神,眼睛里空无一物。
直到香烟燃尽,灼疼了他的手,他才回过神。
他将烟蒂扔在一旁的垃圾桶里,转身进入了母亲的病房。
他盯着依旧处于在沉睡中的母亲,心里隐隐作痛。
“砰砰——”房间的门突然被敲响。
陆闯急忙起身,将房门打开。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门外。
陆闯恭敬的看着医生,“医生,我母亲的情况怎么样了?”
那名医生,叹了一口气,“陆先生,您母亲的情况本来就不是很好,刻意隐瞒病情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如今才导致了癌细胞扩散,这次手术就算是已经成功了,也不过是续命。而失败了,也只能说,剩下的性命比较短。”
陆闯的腿一弯,他的眼睛瞪大,不可思议的盯着医生一张一合的嘴,一把将医生的领口拽住,将人拽拉起来。
他冷着脸,烦躁的瞪着那名医生,脸上挂着愤怒,“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不是说手术成功,就能康复吗?什么癌细胞扩散,妈的,你脑子有病吧。”
那名医生被陆闯高高的举了起来,脸色憋得通红,甚至嘴唇也在发白,说出的话磕磕巴巴的,“陆先生,陆夫人之前没有跟您说吗?老夫人是知道这件事情的。”
陆闯浑身上下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一样,他的手腕顿时失去了力气,猛地一下松开了医生。
直接瘫倒在后边的沙发上。
“陆先生,请您节哀。”
医生说完,便离开了病房。
陆闯用力的拍打脑袋,他捂住头,嗓子里发出了梗塞的呜咽声。
为人子女,他做的怎么能够这么失败,前边的将近三十年,他怎么到了母亲最后的关头,才痛改前非。
巴掌接连不断的打在脸上,陆闯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他艰难的拿起手机,拨打了妹妹的电话,然而那边提示的却是对方处于关机状态。
……
开往S市的飞机平稳的着陆。
陆微凝随着项锦东下了飞机,将手机开机。
发现手机上被打来了好几通电话。
都来自于陆闯一个人。
她直接将电话回了过去,那边等了许久才接通。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事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哥,怎么了?”
陆微凝打来电话的时候,陆母已经醒过来了,陆闯找了理由出了病房,接通电话。
“微微,你现在在哪儿?”
陆微凝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已经回国了,现在还在机场。”
陆闯咬了咬牙,他盯着母亲的病房,叹了口气,“微微,我在中心医院,病房号是328,你过来一趟吧。”
陆微凝紧握住手机,她的心跳顿时滞了一下,顿了几秒钟,她立即接着开口,“为什么去医院。”
“微微,妈的病房复发了,癌细胞扩散。”
陆微凝的脑子里轰隆一声炸开了,她的肩膀剧烈的一颤,手机猛地一下落在乐地上。
项锦东发现了陆微凝的不对劲,搀扶住陆微凝摇摇欲坠的身子,他将人搀扶住,“发生什么事情了?”
陆微凝的手控制不住的抖,她仰着脸,脸上已经布满了眼泪。
她的眸子缩成了黑点,声音里带着恳求,她道:“带我去医院,去医院。”
项锦东脸色微变,瞧着陆微凝这么着急,他没敢拖延,他严肃的眯着眼,立即拦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刚开过来,陆微凝迅速的推开了项锦东,不给项锦东任何反应的机会,迅速的上了车。
“司机,去医院。”
项锦东不敢停留,也迅速的上了车,他的手紧握住陆微凝的手,透过后视镜,他盯着司机,“中心医院。”
陆微凝坐在车座上,手指交缠在一起,脸上挂着细碎的汗珠。
她咬着牙,甚至不敢去想像,母亲的情况。
陆微凝死死的盯着前边,公路上的车辆来来往往,根本看不见医院。
她反复的盯着手机上的时间,时不时的抿着嘴唇,紧张的神色显而易见。
……
医院的空气里散发着消毒水的刺鼻味道,陆微凝的脚步一步比一步快。
她找到哥哥告诉她的房间号,站在门外,准备敲门,房间的门却被打开了。
陆闯的脸色带着憔悴,给陆微凝打开房门,偏了偏身子,放开地方。
陆母刚醒,脸色很苍白,嘴唇也枯燥没有颜色,看到陆微凝的那一刻,恍然一愣。
“这么快就回国了?怎么不多玩几天?”
陆微凝的胸口不停的抖,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个人形象,直接扑在母亲的怀里,“您让我怎么玩的舒心,妈妈您怎么能够这么自私,你想没想过,如今我再晚点回来,得到你离开的消息,我还能承受得了吗!妈,你怎么能骗我,你怎么能骗我!你明明告诉我回来给我做大餐的。”陆微凝的眼泪浸湿了陆母的衣服。
陆母用手死死的捂住嘴唇,另一手不断的抚摸着陆微凝的头。声音梗塞,带着哀求,“微微,你别怪妈妈,你别怪妈妈。可是妈妈不是自私,妈妈只是想自己的女儿活得快乐一点,不想让我的女儿小小年纪就要承受一个破败的家族跟一个虚弱的母亲。微微,我的好女儿,妈妈心疼你……”
陆闯在一旁,硬生生的别开了脸。他没控制住,一拳砸在沙发上,声音狂野梗塞,“陆顺该死!!为什么得病的不是他!!”
陆微凝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撒,一双脸上挂满了清泪,双手用力的握紧了,指甲里依稀能够看到红色的血丝。
项锦东静静的站在门口,他的眼睛里闪过心疼。
他从来都没看到陆微凝哭得这么绝望,嚎啕大哭,什么也不顾及,什么也看不到,只是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陆母的怀里。
母亲癌细胞扩散的消息就像是一道闪电,狠狠的砸在陆微凝的头顶。
太快的消息,她没有一丝丝的防备。
她的脑子里很乱,恨不得一直抱着母亲,然而她不过在母亲的怀里短短几分钟,就有医生过来警告她,要让病人有充分的休息时间。
陆微凝被迫离开了病房。
陆闯拍了拍陆微凝的肩膀,“事情来得突然,不是你的错,别再惩罚自己了。”
“哥,我没事的。”陆微凝的声音沙哑,喉结里如同是利刃划过一样,火辣辣的疼。
陆闯听着陆微凝低哑的声音,狠狠的握住了拳头,他的喉结上下一滚,“老妹,你放心,陆家的事情交给我了,以后……”
陆闯哑着嗓子,“以后哥哥给你撑起一片天。你还有我。”
陆微凝趴在病房门的玻璃上,她盯着病房里母亲虚弱的模样,耳中传进来哥哥安慰的声音,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再次的落了下来。
陆闯狠狠的握住拳头,他咬着牙,路过项锦东的时候,低声:“照顾好我妹妹。”
说完,脸上带着杀气,抬脚就走。
他不会放过让母亲郁结寡欢,最后将自己逼上绝路的人的!
陆微凝的肩膀一直抖动,她脆弱得就像是没有了骨头一样,沿着门框直直的滑了下来。
项锦东猛地上前将人拉住,他将人搀扶起来,陆微凝却用力的抱住了项锦东,直接趴在项锦东的胸口痛哭。
项锦东的心里触动很大,他用力的环住陆微凝的腰。
失去的味道,他懂。
所以他无权说话。
陆微凝咬住嘴唇,控制住心里的痛,但是心里的痛苦又岂是能控制就控制的。
她的眼睛哭到发胀,嗓子里干涩像是被撕裂了一样。
然而这个世界的残酷性就在于,固然有些人会心疼你的痛苦,而有些人却依旧不管不顾的践踏那颗遍布疮痍的心。
寂静的走廊里,一道稳健的脚步声渐渐的朝着这边走过来,直到在项锦东跟陆微凝的面前停下来。
项锦东意识到有人到了,便仰起头,却没想到是陆顺。
“嗨,锦东、微微,好巧。”
陆微凝听到声音,缓慢的抬起头,她的眉心稍稍一扬,在项锦东的帮助下,慢慢的站起来,继而淡淡的问,“您过来干嘛?”
陆顺尴尬的笑了笑,“微微,见到我,连声爸爸都不叫了吗?”
陆微凝的脸色骤变,脸上都是嘲讽,嘴角不屑的勾起来,冷漠的瞪着陆顺,“不要笑了!”
陆顺的脸色也变了,他觉得自己有些下不来台,冷着脸,“微微,你这就过分了,我好歹是你的父亲,最起码的礼貌应该要有吧,而且微微,我不过是听说你妈住院了,过来看看而已,你至于像对待仇人一样看着爸爸吗?”
陆微凝的手笔直的指向走廊的尽头,“不好意思,像您这种人,不配做我的父亲。还有,您跟我妈已经离婚了,您过来是自找没趣的吗?”
陆顺气得咬牙切齿,他的胸口不断的起伏,愤怒的扬起了手。
项锦东拧着眉头,眼睛里闪过一丝的厉色,紧紧的控制住了陆顺。
陆顺的脸色涨红,他愤恨的将手从项锦东的手中抽出来,气恼的用手指着项锦东跟陆微凝,“行,行行,我一个糟老头子斗不过你们,我认输!!不过微微,爸爸要提醒你,你妈既然已经病重了,那么陆家的东西,是不是应该重新划分了?”
陆微凝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愤怒下,她的小腹有些痛意,她拧着眉头,笔直的伸出手,“滚滚滚!!!”
陆顺哈哈一笑,“哈,微微,希望你好好想想,不然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完,他阔步离开。
陆顺离开之后,陆微凝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耳朵,她痛苦的盯着房间,眼泪稀里哗啦的往下掉。
项锦东抱着她,胸口处的衣服已经被陆微凝的眼泪浸湿了。
陆微凝痛苦的咬住嘴唇,她用力的抱着项锦东,声音从牙缝里蹦出来,“为什么,那个男人为什么那么残忍。为什么!!”
项锦东知道陆微凝所说的那个男人是陆顺。
一种感同身受的痛意从心房向四周蔓延。他的父亲对他也这么残忍的,不是吗?
项锦东的目光幽深空寂,他揽住陆微凝,淡淡的呼吸洒在陆微凝的耳畔,他浅浅的开口:“凝凝,给你讲个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