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进屋的时候,桌面上已经摆好了饭菜,都是地道的农家菜,茄子炒豆角、黄瓜炒蛋、五花肉、腌萝卜,醋溜白菜等等。
玉琳琅见了两人,笑道:“宋大哥这是和章大哥一见如故?”
“确实如此。”宋正淡淡回道,玉琳琅反倒噎住了,似嗔非嗔睨了他一眼,宋正嘴角才弯起一个弧度。
章九招呼两人上桌吃饭,章含之端了碗要去厨房吃,玉琳琅连忙喊住他。
章含之道:“小姐,这不符合规矩。”
“我现在也算不得什么小姐!”玉琳琅不好意思地笑笑:“爹娘死后我无依无靠,整日浑浑噩噩,家道破败至此,早就不是什么小姐了!章大哥若是不嫌弃我,就一块坐下吧……”
“那也使不得……”章含之红着脸。
章九笑道:“小姐,你就随他去吧。他就是这个性子,见了姑娘就脸红,是以到现在都没娶上妻子。再加上这条腿……”
章九有些遗憾道:“落下残疾了,说了几个姑娘,都被这条腿吓退了!”
“治不好了么?”玉琳琅又问。
章九道:“大夫说,是当时没看顾好落下的后遗症,若是能请到名医看看,或许能有办法。”
“名医?”玉琳琅笑道:“名医的后人我倒不认识,但是我身边却有一个医术了得的大夫,章大哥若是信得过我,过几日可去安平村一趟,我领你去看看……或许能管用!”
“那可太好了!”章九连声谢道。
玉琳琅笑道:“章大伯不必谢我。我也是有事想要求章大哥的!”
章含之连忙抬头:“小姐有事尽管吩咐!”
“不敢不敢!是当真有事想要章大哥帮忙。”玉琳琅摆摆手。其实这件事情她早些时候就想好了,如果能要回地来,不能直接卖了。这些田地都是爹娘留给她的念想,若是卖了,祖宗的基业就真的没了。
“我想找些人来帮我打理这些田地,”玉琳琅道,“我不事农耕,实在不知道应该怎么种,种些什么好。这些年这些地都是你们在打理,比我总是懂些的!所以我还是想请章大哥帮忙……当然,不白请!”
玉琳琅道:“我每个月都给您薪水,等产了粮食,地里的收成的两成全归您,您看看行不行!”
“这……”章含之连连摆手:“这哪儿使得!您是恩人,我们就是白给您种几年庄稼也是应当的!”
“我说使得就使得!”玉琳琅笑道:“不止您还我的这些地,还有其他几户的地,也全数交给您打理。”
来的路上玉琳琅就看好了,这些年,章家把地打理地很好,玉琳琅看章含之也很是顺眼,她看人重眼缘,合了眼缘,往后打交道也舒坦。再说了,短短半天接触下来,她对章家的品性也有了底,她信任。
“我眼下钱不多,您别嫌弃。就当是帮帮旧人,可好?”玉琳琅笑问。
章九推了章含之一把:“还不答应!这么好的条件,你不答应我都要揍你的!”
章含之如梦初醒,赶忙点头答应。
玉琳琅看他憨厚模样,忍不住又笑,特意嘱咐他明日上安平村看病去。
用过饭后,正是夕阳晚照,玉琳琅席间吃了了两杯酒,心情大好,行走在田埂间,惬意地哼唱了两句江南小调,一回头,宋正面无表情地跟在她身后。
玉琳琅瘪瘪嘴道:“自打出了章家大门你的脸就沉着,年纪轻轻地板着脸,给谁看呢?”
宋正抬眼看了她一样,仍是不说话,玉琳琅斜睨了他一眼,再不去搭理他。
随即又哼唱起她的江南小调来。田埂窄,她起了玩心,一只脚走在上头,一只脚做平衡,嘴里咿咿呀呀唱着,“一根紫竹直苗苗,送与哥哥做管箫,箫儿对着口,口儿对着箫,箫中吹出鲜花调,问哥哥呀,这管箫儿好不好?”
回过头来,挑着眉逼近他,扬着嗓子抬头对着他唱:“问哥哥呀,这管箫儿好不好?”
“诶,你怎么不回我!”玉琳琅嗔道。
宋正的太阳穴突突突突跳着,眼前的玉琳琅嬉笑怒骂,猖狂至极,心里头又是气,又是笑,提手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
哪知道就这么一下子,玉琳琅忽悠悠站不住脚,眼见着玉琳琅就要踉跄掉到一旁的水田里,宋正大跨步向前,一把将她捞回怀里。
挨近了,是玉琳琅水灵灵的大眼睛,夕阳照在她的脸上,双颊霞飞,眸子越是灵动,让人忍不住沉溺进去。
宋正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甚至能听到细弱的呼吸声,被打乱了,带着微微的热气,呼,吸……
世间万物都慢了下来,只有她的呼,吸,还有她眼里来不及收回的笑意。
宋正脑子里像是什么东西炸开了,整个身子都僵住了,内里却是火热的,灼烧着他,让他忍不住想要贴近玉琳琅。
“你……”玉琳琅眼里闪过一丝无措,嘴角却带上顽皮的笑,“宋正,你……脸红了!”
“是你太沉,被你累的。”宋正嘴角一弯,手里不放人,揶揄道:“章家的饭就这样好吃,让你吃完高兴成这样,吃一顿就胖上好几斤,连路都走不稳了?”
“哪里有!”玉琳琅下意识嘟起嘴,正想反抗,宋正一巴掌盖住她的脸。
像是已经忍到了极致,他把她往怀里带了一带,低低的警告声里带着不稳的气息。
他说:“玉琳琅,往后不许对别的男人这样笑,不许再唱刚刚那首小调,不许再这样抬眼看人,不许再……”
“不许再什么……”玉琳琅拿开他的手,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眼里笑意渐深,眸光闪烁灿若星辰,“从今往后,我想笑就笑,我想哭就哭,想唱就唱,想看谁就看谁……还有!”
“还有什么?”宋正嗓音越发厚重,甫一出声,便让人醉的心肝儿颤。
玉琳琅眼里全是促狭,“还有……看上哪个男人,就骗他回家给我做夫婿!”
四目相接,两人就这么对望着,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彼此。
宋正的眸光闪烁,问她:“那你看上了哪个男人?”
“你说呢?”玉琳琅眉眼儿弯弯地望着他,两眼里像是盛满了清泉水,波光粼粼让人动心。
宋正如入了魔怔呆呆往前走了两步,俯身低头瞬间,玉琳琅已经下意识闭上眼睛,俯仰之间皆是彼此的气息。
只差一点点,宋正就要触碰上她的唇。刹那间,周子安的话突然在宋正的耳边响起:“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有各人的路……”
宋正脸上的笑意却在刹那间褪尽,玉琳琅鸦羽一样的睫毛轻颤,等了一会不见动静,倏然睁开眼。
宋正扯着玉琳琅的胳膊站好,教训道:“玉琳琅,往后不要再喝酒了。”
“我没醉。”玉琳琅眼见着他面色突变,只怕是自己唐突,连忙道:“宋正,你知道,我没醉。”
“好,没醉。”宋正抬手轻轻在她的额头拍了拍,低声哄道:“回吧,天色晚了。”
这分明是哄孩子的语气。
玉琳琅站在原地不动,宋正走了两步,回头望她,笑道:“怎么又不走了。”
宋正……玉琳琅所有的酒意褪尽,直直地望着恢复如常的宋正,心底里浮上疑惑。
她不是傻子,近一段时间的相处,她看得出来宋正心底里有她,所以她才大着胆子去试探。不,并不是试探,她想要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
可是宋正,先前分明张牙舞爪地闯进她的生活,为什么她鼓足勇气的瞬间,他却退缩了?
是哪里不对?
“走吧。”宋正见她呆呆地站在原地,脸上浮上笑意,“果然不能喝酒,不过两杯,连路都走不动。”
宋正复又回来拉她,玉琳琅倔强地不动,仍是目不转睛地望着他。宋正失笑道:“怎么了?”
玉琳琅这才低着头,小声嗫嚅道:“宋正,我的鞋脏了。”
宋正低头一看,刚刚玉琳琅一脚踩进田地了,鞋面上果然沾了大半的泥。
他失笑的瞬间,下意识就蹲下了身子,随身不带帕子,他索性提了袖子替她擦,搓了两下,只擦了大半部分,毕竟还是留了印子,他无奈道:“擦不干净,等路过镇里,我给你买一双新的,可好?”
半晌等不来回应,他一抬头,只见方才还笑语盈盈的玉琳琅眼里盛着泪珠儿,睫毛上晶晶亮亮,强忍着不落泪。
宋正心里一动,缓缓起身,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站着,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
“我怕你后悔。”
“我为什么会后悔?”
玉琳琅抬手不着痕迹地抹去泪珠儿,向前走了两步拉起宋正的袖子,上头有她鞋面上的灰。
有些人,对另一个人的好都在不着痕迹之间,不声不响,不轰轰烈烈,分明淡如流水,却也惊心动魄。
“宋正,我不是什么好人。”
玉琳琅轻笑道,“你看,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怎么勾引你。”
“你……”宋正嚅动着嘴唇,刚想说话,玉琳琅急急打断他,“你让我说完,我怕这次不说,我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刚救你回来的那会,我就想利用你,让君家退婚。后来我又想着,你孤家寡人,人高马大,拐回来当上门女婿,正好替我撑起这个家。我是他们口中克死了我爹娘的丧门星,我还被君家退了婚,现下声名狼藉,而且,我还一无所有。即使已经这样,我还是想问问你……”
她轻轻抬头,问他:“宋正,你……”
远远的地方忽而响起一阵杂乱的马蹄声,田野寂静,马蹄声起,惊起路边栖息的鸟儿。只见远方一群男人戎装打扮,面色肃杀。
临近了,领头的人远远减速驻马,一双眼睛死死地望着玉琳琅的方向。
那人天生一双鹰眼,寻常人看他两眼都觉心颤。玉琳琅撇开头时方才琅察觉不对,仔细一看,那人竟是死盯着宋正,而此刻的宋正,却也丝毫不怵地与之对视。
两人之间不说话,却让人生出一阵刀光剑影的错觉。
玉琳琅心里头扫过一阵不安,男人却先开口,声如洪钟问:“敢问,去往长平镇该怎么走?”
玉琳琅下意识护在宋正跟前,也不言语,伸出手指了指长平的方向。
马上的其他人忽而轻笑了一声,道:“这乡下地方真是古怪,随意遇上两人,竟是一对哑巴。”
余下人哄堂大笑,领头的男人依旧冷着脸,道:“赶路吧,还等着咱们复命呢。”
一群人绝尘而去,玉琳琅方才察觉自己惊出一身汗来:这一群人身着普通衣裳,外人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可是领头人的佩剑上却有忠勇侯府的标志。
过了一世,忠勇侯府的标志竟还让她吓得心惊胆战。
玉琳琅缓缓舒了口气,回头看身旁的宋正,只见他双唇抿成一条线,面色黑沉下来,周身气势陡然变化,竟是比方才那鹰眼之人还要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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