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看着像八爪鱼一般趴在门缝处的春杏，春媱微蹙了蹙眉。
空气凝固了一瞬，瞟了眼春媱眉间，又看了看自己趴在门框上的手。
春杏立刻松开，直挺挺的站在原地。
她捂嘴咳了咳，“那个……那个，我就是看看门有没有关好而已。”
“啊，这儿还有条缝，果然我这人就是粗心大意啊……哈、哈哈……”
春杏干笑着反手将门缝合上，尴尬的站在原地。
她只是想偷看一眼而已，结果还没来得及看就被抓了个现行，哪有她这么背的人。
春媱闭了闭眼，无奈的轻叹。
见春媱没有再问，春杏拍了拍受惊的胸口，松了口气。
春杏没想到春媱会在屋内，若知道也不会在这个关口上趴在门边偷看了。
“你在找什么吗？”
春杏上前几步，凑到春媱身边。
闻到熟悉的香味，春媱身子一僵，侧过身避开春杏。
“没什么，只是收拾一下而已。”
春杏没有察觉到有什么不妥，她换了个方向，继续往前凑，“原来是在收拾啊，可你这儿已经够干净了，不需要怎么收拾啊。”
面对着一直往上凑的春杏，春媱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
她都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难道春杏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抗拒吗？
春杏对比了两人的床和梳妆台，眉尖蹙起又松开。
自己给人的印象是不是有些太大大咧咧了？
虽说平日里她有时会收拾一下小姐房间，可自己屋内的东西却很少收拾，大多时候都是春媱帮着她将东西收好。
“春媱，以后我会和你一起收拾。”
春媱眼里闪过一丝莫名。
这话从春杏口中说出，本身就是一件让人难以置信的事，尤其是用这副严肃的表情。
春媱不由猜想春杏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不然为什么突然之间转了性子。
春杏眨巴着眼，“你用这种眼神看我干什么？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春媱垂下眼，继续收拾着手里的东西。
没？
没有说错那为什么这么看着她？
春杏蹙着眉，直接拖了张凳子坐在春媱面前。
两人和好固然是件让人开心的事，可春杏总觉得和好后春媱有些怪怪的。
但具体哪儿奇怪，她却有些想不明白。
“对了，春媱你知道小姐这些日子在干什么吗？”
“什么。”
“小姐最近对上次在街边遇到的一个乞儿特别上心，送吃送喝就算了，这几天还张罗着要给人找个家。这不，今天就是送那乞儿去所谓的新家。而且小姐还为他取了个名字，一个乞儿而已，还要什么名字……”
春杏撅着嘴，忍不住抱怨开。
横想竖想她都想不通为什么小姐要对那乞儿这么上心，这其中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春杏。”
“啊？”春杏回神，连忙坐直身子。
春媱背对着春杏，“你这话太过分了些，乞儿也是人，何必这般挖苦呢。”
“我、我也不是想挖苦他，只是觉得……觉得他不值得被小姐这样对待而已，没有想要挖苦的意思。”
春媱的态度让春杏有些慌张，她就只是随意抱怨了几句而已，又不是真看不起那乞儿。
当初她如果没进叶府的话，现在估计比那乞儿也好不了多少。
她本就是穷苦出身，又怎么可能会看不起这些人呢。
春杏一贯刀子嘴豆腐心，往往说的是一套做的又是另一套。
在未受伤之前，苏柚吩咐她照顾季舒，日日给他送饭食，这件事春杏也称得上尽心尽力。
原本她大可以将这件事扔给其他人，但却还是亲力亲为，除了苏柚交代的以外，还日日在外自掏腰包买各种各样的零嘴和小玩意儿送给他。
实际上春杏根本不是瞧不起季舒，只是心里有些羡慕而已。
见春媱依旧背对着，春杏心中一顿。
看来她怎么解释都没用了，在春媱心里她就是这么一个恶毒的人。
春杏攥紧拳头，一动不动得坐在凳子上。
换作以前，她早就使性子走了。
可现在她不敢，她不敢走。
春媱对她早已不像从前一般包容，若她再使小性子的话，这一走，两人之间就不更知道会如何了。
春杏强撑着，硬是逼着自己坐在屋内，不挪动半步。
她不敢看春媱，却又不能不看。
若不看，她又怎么能知道春媱此时脸上的表情呢；若不看，她又怎么能知道春媱对自己的想法？
春杏咬着牙，自己和自己较劲。
春媱看着手里的杏花手绢，这块手绢是春杏送与她的生辰礼物。
她特意在一角绣了朵代表自己的杏花，以此证明这块手绢是她赠与自己的。
这块手绢自收下得那日起，春媱便没有用过，她一直将其收在木盒中，时不时拿出来看看，却并没有用的打算。
春杏也吐槽过春媱不用自己送的手绢，为此气得再也不送礼物给她。
春媱握住手绢，眼底的犹豫和挣扎将一向淡漠的面目撕裂开一道口子。
身后的春杏依旧固执的坐在原地，似乎是在害怕什么，愣是不起身离开。
春媱心中知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如今摆在她面前的路，不管哪一条都让人无法选择。
她自幼谨慎惯了，不管面对什么事都会再三考虑，直到完全将其中的利害关系考量清楚后才会下决定。
院中的事务、与人的相处，不管再麻烦也会有那个唯一的正解，而她只要进行选择便可。
可这一次，她却迟迟找不到那条对的道路。
无论哪一条都会痛苦，无论哪一条的结果都让人难以接受。
为什么一定要选择，既然横竖都是痛苦的话，为何不能这样下去？
让一切都保持如今的模样，这样对她和春杏都好。
她很明白自己应该这么做，这些日子以来也一直这么做……
可是她做不到，她没有办法做到。
即使不断的告诉自己像以前一样，可事实却在不断的提醒她，回不去了，一切都回不去了。
在她意识到的那一天，她和春杏就已经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