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奇道：“竟还有这样的事？”
朱水淳道：“是。说是女娲补天之石，共有三十六枚，分为三等，每等十二枚。之前太后赏我的那枚属于一等。贾雨村昨日又送来了二等的一枚。”
他拿出贾雨村后来送来的那枚石头给太后赏玩。
太后看了啧啧称奇。
吃完了晚饭，众人在太后这陪着喝茶闲聊，朱水淳就把聚宝山雨花石的事当做一桩新闻说给了太后听。
太后对雨花石并不热爱，但是对神话传说很有兴趣，听朱水淳说了倒也兴趣盎然地道：“这样来说，若能集齐三十六枚，倒是一桩巧事。”
贾元春听了笑道：“据张石公《雨花石铭》一文中说，张家积三代之力，才得上等石十三枚。想要集齐这三十六枚，得到什么时候？”
朱水淳叹息道：“正是如此，因此遗憾。张家的那些石头，与这三十六枚相比，也不过凡品。但我想既然我们一到这金陵，就有两枚石头现世，说不定有些缘法。”
朱水泽在一边听了道：“不过都是些杜撰的话，哪里就是女娲补天的石头了？三十六枚云云，更是随口而来，却去哪里求证。”
朱水淳笑道：“这世上的事杜撰的多了。通本《山海经》岂不都是杜撰？即使是杜撰，但既然有此一说，若能集齐也算风雅。”
太后听了也颇为心动，道：“既是如此，倒不妨派个人去寻。”
朱水淳道：“我也是这么想。贾雨村既懂行，也能干，且他又见过那三十六枚雨花石的图案，我想着，不如派他去留意查访。”
朱水泽见他说了这么多，不过是想要人去帮他找石头，不由皱眉道：“胡闹！朝廷命官放着正事不做替你去寻这些玩物？要是让言官知道了，又要上本来参你，还要连累人家。”
太后见朱水泽不悦，便对朱水淳道：“反正我们还要在金陵呆上几日，你这几日自己带人出门转转。不过玩儿罢了，能寻到自然最好，凑不齐也不是什么大事。”
朱水淳便露出些许失望地表情道：“是。”
甄璃和贾元春对视了一眼。
朱水淳自太后处出来，便召来贾雨村，神情郁郁地道：“上次请贾大人寻石一事，可不必再做了。”
贾雨村一怔道：“这是为何？王爷何故改了主意？”
朱水淳道：“皇上知道了此事，大不赞同。认为你乃朝廷命官，我不该烦你替我处理这些琐碎小事。又怕言官因我之事参劾大人，对你仕途不利。”
贾雨村听了忙跪下，冲着朱水泽屋宇的方向磕了个头，道：“皇上圣明仁德，体贴下臣，微臣虽肝脑涂地，亦无以为报。”
朱水淳没心情看他表演忠心，郁闷地道：“劳你费心了。此事就此作罢，还是我自己去寻吧。”
贾雨村从地上爬了起来，笑着对朱水淳道：“虽皇上这是体贴下臣的意思，但王爷这不过小小爱好，既非劳民，亦不伤财，我也不过闲暇替王爷花些心思，并非玩物丧志之事，却是不妨。”
朱水淳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来，叹了口气道：“此事也非两三日能成，我却不能长留金陵。况以你的才干，相信要不了多久就能调入京中。这几块石头，要到哪日才能凑得齐？算了，不过与我无缘。”
贾雨村含笑道：“其实这事我已有些眉目，只是未有十成把握，因此不敢跟王爷说。”
朱水淳怔了一下，喜道：“当真？”
贾雨村道：“自然不敢对王爷扯谎。”
朱水淳想了想，下定决心似地道：“你若在我离开金陵之前找到这些石头，我自然重重有赏。”
贾雨村笑道：“卑职分内之事，何敢受赏。”
朱水淳一摆手道：“你知道我的脾气，喜欢的东西，千金万金我亦不惜。只要你能找来，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贾雨村忙躬身道：“卑职自当竭尽所能。”
朱水淳又道：“此事不可让太后、皇上知道。”
贾雨村笑道：“卑职晓得。”
他出了行宫，直接去了府衙，找来跟班道：“石呆子之事如何？”
那跟班道：“不行哩。死说活说，也不肯让。我说你不过爱扇成痴，怎么这石头也不肯放？他说虽然他不好石头，但此石乃当初他和冯渊一起在聚宝山中所得。如今冯渊已死，此石是用来纪念故人的，便千金万金也不会卖。”
贾雨村呵斥道：“谁让你找他买了！”
那跟班天天去石呆子那吃闭门羹已经够受的，现在还被贾雨村骂，大是委屈，道：“大人这话稀罕，不买可怎么得？难道还能抢不成？”
贾雨村叹道：“蠢材蠢材！”心里很有些后悔把当初葫芦庙里的那个门子给充发了，剩下这些人，没有一个似他那么机灵。只可惜那门子知道他的底，实在也留不得。
他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道：“去叫师爷来。”
跟班顶了几句，到底有些怕。现见贾雨村不追究，忙出去喊了师爷。
师爷进来道：“大人有何吩咐？”
贾雨村道：“石呆子拖欠官银，你先做份帐来，然后写封文书。”
这师爷是个老道的，听了神色不变，也不问为什么，只是道：“不知他欠了多少，又是如何欠的？”
贾雨村想了想道：“你写三百两吧。他父亲是个秀才，当时由官中资助他念的私塾，送他参加的乡试。但后来他乡士未中，一病不起，这项银子就一直没还上。”
师爷道：“陈年老帐找也找不到了，却是难做。”
贾雨村道：“你找不到，别人也找不到，又不要你做到旧账里。你只管你把明细开出来就行。”说着又转头对跟班道：“你跟着师爷去。师爷写完文书，你就带着去找石呆子，要他还上这笔款项。”
那跟班倒还有些良心，听了吓了一跳道：“他哪有银子还这笔！”
贾雨村道：“皇上这次南巡，府里上上下下多少开支，要补的亏空多着呢。他还不上，就拿了他来，让他变卖了家产来还。若是谁都欠了官银不还，还拿什么给你们支饷？”
跟班听他这意思，要是拿不回这笔钱，就要克扣自己了，当下便不再吱声。
贾雨村挥了挥手，让两人都出去。
跟班跟着师爷到了班房，忍不住抱怨道：“咱们老爷，也太狠了些。那石呆子手里能有些什么？不过几把旧扇，几块石头。为了这点子小事，就要弄得人倾家败产。”
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