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亲王瞪着高昀,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伸手不打笑脸人,高昀恭敬地一门傻笑,英亲王给了他一个白眼,朝下面道;“去请王妃来。”
傅书琴和妹妹刚回到后院,王爷派人来找,复又回转前厅,迈步进厅门,高昀迎上前,施礼,“侄儿给皇婶娘请安。”
傅书琴有些意外看见他,微笑道;“昀皇孙来了。”
傅书琴走过去,跟英亲王隔着方桌对坐,问:“王爷找我何事?”
英亲王斜眼看高昀,“昀皇孙府上修缮,要在咱们府里住两日,你给他安排个住处。”
高昀说要在英亲王府住十天半个月,英亲王故意强调住两日,这是不欢迎,高昀想两日就两日,难道过两日我不搬走,他还能赶我走。
就见英亲王朝王妃探过身去,伏在耳边小声:“把他的住处安排离这里远点。”
傅书琴听了,拿绣帕掩嘴吃吃地笑。
高昀怎么看十二皇叔一脸嫌弃,被人厌烦到这种程度,高昀还是头一次,只好舍脸佯作看不见。
英亲王说完,傅书琴对一个管家媳妇道;“把昀皇孙安排到静思斋住。”
下人们收拾了房间,上次领高昀逛花园的太监,又引着昀皇孙去静思斋。
高昀跟着他七弯八拐,来到一方僻静的院落,离王府中心甚沅,高昀看看月洞门上静思斋三个大字,这是别有深意。自嘲地道:“我皇叔把我支出这么远,出了西墙,就是王府外了。”
昨晚拜师宴,傅书言一高兴,喝多了酒水,睁开眼,天已大亮了,月桂和知儿服侍她穿好衣裳。
傅书言走到屋外,天空湛蓝,像水洗过一样。
这时,一个小太监手里捧着一大束白梅,颠颠地跑上台阶,“傅姑娘,这是昀皇孙早起摘的,给姑娘插瓶。”
傅书言道:“昀皇孙这么早来了?”
“昀皇孙要在王府住两日。”
傅书言也没多想,人家是亲叔侄,来叔叔府上住,也是自家一样,不像自己住在姐姐家里,算客中。
屋里习武,关五娘觉得施展不开,傅书琴命王府下人把花园一块空地清扫出来,关五娘子就在花园里教授王妃姊妹防身功夫。
关五娘子教习短兵器,近身格斗,匕首防身。
关五娘子第一堂课,发现王妃的妹妹身法比较灵活,问傅书言;“姑娘练过舞蹈?”
傅书言道;“是,师傅,学过三年。”
关五娘子点头,“我猜姑娘是练过舞蹈,姑娘身体柔软,四肢灵活,协调性好。”
又对傅书琴道;“王妃天资聪颖,身体各方面底子好,是学武的好材料。”
姊妹俩很高兴,关五娘子心道,这一对姊妹花,一样的出色。
高昀站在离此地不远的一处山坡的亭子上,视野开阔,站在这里看傅书言角度最佳。
关五娘子上午一个时辰教授防身功夫,然后用一个时辰教习骑射。
马上射箭,颇有难度,关五娘子教授站在原地射箭。
关五娘子声音洪亮,第一步:站位和握弓。第二步:搭箭。第三步:勾弦,推弓。第四步:开弓。前手推后手拉。第五步:满弓姿势。第六步:靠位。第七步:瞄准。第八步。撒放。
关五娘徐徐讲解,拉弦时不可使出全身之力,应只让两手用力扩张,肩膀的肌肉必须放松,吸气后,轻轻的将气往下压,使得腹部绷紧,再引弓射箭,呼气要尽量的慢而稳,而且要一口气完全呼完……
高昀一直站在亭子里抻着脖子望,跟着他的太监,心中明镜似的,这是偷看人家姑娘。
关五娘每日上午授课,下午姊妹俩休息。
英亲王上朝,政务繁忙,白日基本不在王府,王府规矩,一日两顿正餐,两顿点心,早、晚正餐,中午加顿点心,晚膳后,有一道点心。
中午,傅书言姊妹垫茶水点心。
傅书琴提议,“言妹妹,我们上街逛逛,要到节下,街上热闹,顺便买些东西。”
傅书言很久没上街,赞同,“姐,我们现在就走吧!我正好要去一趟书坊。”
傅书琴吩咐备车,姊妹俩穿戴整齐,出门。
高昀中午回前院静思斋,看见下人们套车,问:“谁要出门?”
一个小厮答道;“王妃和傅姑娘上街。”
傅书琴姊妹出了垂花门,刚要上车,高昀走过来,后面小厮牵着马,高昀道;“皇婶娘要出去吗?”高昀比傅书琴年纪大,无奈人辈分高。
傅书琴道;“我跟言妹妹要去逛街,昀皇孙要出门吗?”
高昀道:“正好我也要上街,刚好一路,一起走。”
傅书琴看着高昀跟自己说话,眼睛却盯着自己妹妹,身子把妹妹挡在身后,牵了牵嘴角,“我们跟昀皇孙怕不是一路,别耽误昀皇孙。”
高昀神态自若,“节下我要孝敬母亲选一块衣料,皇婶娘同为女人,懂得绸缎料子,不如烦劳皇婶娘帮我挑一块料子。”
傅书言替他尴尬,这么牵强的理由你也能说出口。
高昀这么说,傅书琴不好拒绝,道;“我不太懂行,一块走吧!”
傅书琴姊妹上车,高昀上马。
英亲王王妃的车架经过官道,行走路人纷纷闪避,来往官宦人家女眷的小轿也让路一旁。同为皇子,英亲王是皇帝宠爱的儿子。
马车行驶到南塘街口,下车换了软轿,傅书琴吩咐轿夫,“先去余氏书坊。”
傅书言有阵子没来余氏书坊,傅书言经常来,店伙计认识她,道:“姑娘,我们书坊又进了不少新书,姑娘慢慢选。”
不消片刻,傅书言便选了一堆书,高昀吩咐小厮替她捧着,一块算钱。
傅书琴也选了几本书,招呼店伙计算买书钱,店里伙计朝高昀,“这位客官已经付了书钱。”
三人出了余氏书坊。
傅书琴姊妹学骑射,胡服衣身紧窄,短衣,长裤和革靴,活动便利。
二人去京城最大的成衣铺,女子胡服花色颇多,傅书言试穿一套颜色鲜艳的胡服,胡服经过中原汉人改良,绸缎衣料光滑纹饰精美。
傅书言已界金钗之年,身材纤细,穿上胡服秀美俏丽中又别具一股英俊倜傥,高昀看呆了。
傅书琴一回头看见,面色一暗,昀皇孙对妹妹有觊觎之心,对高昀道:“我姊妹试衣裳,好不耐烦,昀皇孙出去等吧!”
高昀频频回头看傅书言,傅书琴微微蹙眉,添了一重心事。
傅书琴姊妹选好衣裳,胡服几种款式,喜欢的颜色各一套。最后高昀付钱。
出门,傅书琴对高昀道;“昀皇孙破费银两,叫我姊妹怎么好意思。”
高昀笑容明朗,带着几分讨好,“这是侄儿孝敬皇婶娘的,算侄儿王府吃住的费用。”
傅书言未语先笑,“看样子我也要交食宿费了。”
高昀抢着道:“言妹妹吃住费用我来付。”
傅书琴偏头瞅瞅他,心道,是我跟我妹妹近,还是你跟我妹妹近。
傅书琴姊妹跟着高昀去绸缎庄,高昀随意买了两块衣料,搪塞一下,事后赏了一个老家人拿回家给媳妇做衣裳,老家人白捡了个便宜,上等衣料,一块料子价钱就够全家两年的嚼过。
三人从绸缎庄出来,看天色不早,打道回府。
进府门,傅书琴一下轿子,丫鬟媳妇围上前,“回王妃,王爷已经回府了。”
三个人各自回房。
傅书琴回到正房,英亲王坐在暖阁里看书,问:“上街了?昀儿也跟着去了。”
屋里地龙烧得热,傅书琴脱掉外衣,只穿里面水红绣花夹袄,坐在高恪对面,道;“我跟言妹妹一出门正巧看见昀皇孙,他要为母亲选衣料,就一块去了。”
高恪冷哼了声,“他有那么孝顺,孝顺他不随父母搬去皇宫,承欢膝下,我看他是揣着别的心思。”
傅书琴也怀疑,没敢说出来,听丈夫提起,道:“我妹妹过年十二岁了,那几年年纪小,现在都大了,男女有别,还是少接触,免人闲话,况且,我妹妹跟卫家世子两家早有意思,卫家世子卫廷昶对我妹妹像亲妹妹一样,我们家的意思是把我妹妹嫁到卫家去,我也希望我妹妹跟卫世子结成夫妻,我当姐姐也好放心。”
房内无人,夫妻俩说私房话,高恪道;“依我看,言妹妹跟高昀那小子情投意合,似乎更合适一些,卫世子有长兄风范,男女之情,似乎欠缺……”
顿了一下,高恪苦笑了下,话锋一转,“言妹妹还是跟卫世子今生更安稳些。”
傅书琴疑惑,“王爷的意思……”
高恪口风一转,“我是说卫世子稳重,更妥当。”
傅书琴看着丈夫的脸,似乎丈夫说的不是这个。
高恪又道;“你叫人跟昀儿说,快过年了,我们王府里忙,他还是家去,别在这里添乱。”
傅书琴眼巴巴看着高恪,心道,这话我怎么说出口,这不是得罪人吗?
倏忽想起,道;“对了,忠顺伯夫人大后日寿辰,忠顺伯夫人年岁不老,不大办酒席,请亲戚去热闹一下,言儿跟我母亲过去,我就跟昀皇孙说言儿家去了,他自然就不待了。”
高恪笑了,“我的王妃真聪明。”
说吧,扔下书本,来个狼扑小羊,把王妃狠狠蹂躏一番。
忠顺伯夫人文氏寿日,上头有长辈,不能做寿,文氏上头没有婆母,因此文氏是伯府里当家女主人。
忠顺伯夫人小范围请了闺中相契的姊妹,族人,亲戚。
三太太杜氏带着六姑娘傅书湄,七姑娘傅书言,二太太带着四姑娘傅书宁,四太太柴氏去给亲家贺寿。
大太太不出席了,大太太对常家耿耿于怀,对三姑娘傅书岚也不待见。
傅书岚等在二门口,担心娘家大房一个不出,傅书岚的面子上不好看,看见傅书韫,庆幸还有已出嫁的傅家长房长女傅书韫去了,傅书岚脸上稍微好看点。
傅书岚对娘家人亲昵起来,没有娘家依仗,在婆家被人瞧不起,
孔凤娴跟着来了,傅书岚看到孔凤娴像是有了主心骨,傅书言看二人眼神一递一送,心领神会,揣测今日伯夫人寿宴,这两人又要闹幺蛾子。
不管怎么说,傅书岚娘家来了不少人,也算给傅书岚撑脸面。
六姑娘傅书湄今日刻意打扮一番,身穿妆花缎出貂毛无袖褙子,秀发梳了个簪花髻,画了个桃花妆,千娇百媚,女眷里有几个公侯伯夫人,有不认识傅书湄的女眷,打听是谁家的姑娘,有的听说是庆国公庶出的女儿,便不问了。
杜氏跟夫人们熟,夫人一堆,姑娘们一堆,傅书言认识的有尚书府的姑娘施玉娇,文华殿大学士之女纪湘,光禄寺卿之女许文芳。
许文芳拉着傅书言两个站在一边说话,纪湘朝庆国公府的姑娘们看,纪湘今日打扮偏素,淡青色镶银妆花褙子,清丽出挑,姑娘堆里惹眼。
傅书言跟许文芳说话,施玉娇的话飘到耳朵了,“你定日子了吗?”
纪湘的声音提高了些许,“过了年成亲。”
施玉娇有些羡慕,“这么快,那恭喜你啊!”
纪湘说话,不知为何朝傅书言这边瞅了一眼,傅书言朝她点点头。
酒宴开始后,忠顺伯夫人文氏今日唱主角,众女眷纷纷给忠顺伯夫人敬酒,忠顺伯夫人文氏喝了不少酒水。
傅书言看见傅书岚跟孔凤娴坐在角落里小声嘀咕,傅书岚身边没有贴身丫鬟红菱,红菱是傅书岚从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是傅书岚的心腹,傅书岚一刻不离这个红菱丫头,这种场合应该在傅书岚身边侍候,而傅书岚身边侍候的是另一个也是傅府的丫鬟,是傅书岚临出嫁时,从一个二等丫鬟提上来的陪嫁过伯府的。
傅书言想起那晚傅书岚和孔枫娴在亭子里商议的事,看两人神情鬼祟,不是趁着今日热闹,实施了吧?
伯府宴散,傅书言随着母亲往外走,傅书岚跟在后面相送,傅书言看了她好几眼,傅书岚今晚有些魂不守舍的。
走到庆国公府车轿前,杜氏问:“言儿,你还随我乘一辆车吗?”
傅书言嘻笑,撒娇地道:“母亲,我回姐姐府上,我的衣物都放在姐姐府里,年前我在回家。”
杜氏绷着脸,“你回你姐府里,是不认我这个母亲了?以后你永远别回来才好,省得我操心惦记。”
傅书言涎脸道;“母亲,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想我是吗?”
杜氏绷不住,“谁想你?我恨不得你赶紧嫁出去,等你六姐的婚事了了,就张罗你的婚事。”
六姑娘傅书湄搀扶着杜氏,“母亲,女儿还想陪您几年,跟您学女红、持家。”
傅书言看这出母女情深戏码,不能不说她六姐姐识时务,溜须拍马功夫了得。
———————————————————————————————
年后,皇家又一桩喜事轰动京城,理亲王世子高沅大婚,文华殿大学士之女纪湘为世子妃。
理亲王世子迎娶世子妃,京城达官贵人莫不争先恐后赶去道喜,庆国公府因为五姑娘跟高沅的事,不方便到场贺喜,庆国公为了描补,联络跟理亲王的关系,封了一个丰厚的贺礼,命人送去。
阳春三月,杨柳吐丝,繁花似锦,学堂快开学了,傅书言在府里请几位闺中密友赏花,格外珍惜最后几日闲散的日子。
傅书言邀请四个人,卫昭,吏部左侍郎之女吕嫱,太傅之女裴文燕,光禄寺卿之女许文芳。
傅书言命人把精致的菜肴,点心摆在花园凉亭上,丫鬟端来一小坛女儿红,白玉碗中盛满琥珀色玉液琼浆,几位姑娘边饮酒,边赏花,喝一口女儿红,醇香绵软,回味无穷。
许文芳性情爽直,多饮了几杯,打开话匣子,“听说理亲王世子迎娶世子妃那日,理亲王世子被人按住脖子拜了天地,被王府的人压着送进洞房。”
这几日京城都在谈论理亲王世子娶亲的事。
裴文燕同情地道;“纪湘那么清高的一个人,落了面子,心里不定多难过。”
吕嫱道:“嫁入皇家,外表看着风光,内里不遂意谁知道,还不如嫁个称心如意的,来得好。”
卫昭眉眼带笑,“那吕姐姐要嫁什么人?”
傅书言半真半假道:“吕姐姐做我嫂子吧?我三哥好,自不必说,我母亲吕姐姐见过,最是和善,这样现成的好人家去哪里找?”
傅书言试探她一下,看吕嫱如何反应,吕嫱羞红了脸,“怎么说着说着,说起我的事,还是操心一下你们自己嫁什么人。”
傅书言看她半嗔半喜,知道她对三哥傅明轩有这个心思,心下便有了主意。
吕嫱傅明轩也是见过的,也很中意,傅书言今日特意摆了酒席,一来闺阁里几个相厚的姑娘聚聚,二来就是探探吕嫱的意思,两个人果然你情我愿。
傅书言一早就看好吕嫱,吕嫱知书识礼,性情温婉,三哥傅明轩娶吕嫱,夫唱妇随,夫妻恩爱。
最主要的还是,傅书言放心不下母亲,若娶了个不省事的儿媳,母亲的心可有的操了。姐姐嫁了,傅书言听傅卫两家的口风,不出明年,便把卫廷昶和自己的婚事办了。
这时,许文芳没头没脑来了一句,“傅书言,我怎么听说你要做卫昭的大嫂,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这还有假,我听母亲跟父亲私下里商量明年过年上门提亲,过了年,也是这个时节,娶言妹妹过门。”
卫昭嬉笑,“我认吃点亏,喊言妹妹一声嫂子。”
许文芳盘根问底,“卫昭,那你哥愿意吗?”
卫昭看看傅书言,促狭道;“我哥愿不愿意,言妹妹心里最清楚,我哥他巴不得早点娶言妹妹。”佯作抱怨道;“我哥从小就对言妹妹比对我这个亲妹妹都好。”
“听说傅书言小时候很胖,看来你哥当年的眼光也不怎么样。”
傅书言抬起脚尖踢许文芳,呵斥,“许文芳,你会不会说话呀?”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卫廷昶当年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眼光?无非小孩扮家家。
卫昭假意叹息一声,“我哥小时候也很胖,王八看绿豆,看对眼了呗!”
什么意思,说自己小时候同卫廷昶同款,有夫妻相,傅书言站起来,追打卫昭,“谁是绿豆?你背后骂你哥是……”
闹了一阵,几个人坐下,傅书言突然心空落落的,不知为何眼前闪过一个身影,她晃晃头,心不能乱,她从小就知道长大后要嫁给卫廷昶的,生出别的心思,太对不起廷昶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