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要是鬼迷心窍,拦都拦不住,傅书言听老太太发话,“你表妹就先住下。”
对三太太道;“三媳妇,改日你带你表妹京城各处逛逛,散散心。”
傅鸿又说会话,外头有事,出去了。
傅老太太道;“叫姑娘们出来吧!”
傅书韫带着妹妹们出去堂屋,杜氏道;“乔表妹住处怎么安排,请老太太示下。”
傅老太太看着乔氏道;“你跟我住,我这屋里供着佛祖,你没事诵经,对你有好处。”
老太太出发点是正统思想,乔氏一个年轻寡妇,独守空房,有个精神寄托,日子能好过点。
傅老太太又看着孔凤娴,“娴姐就跟她姊妹们一处住,彼此亲近,热闹。”
问孔凤娴,“娴姐,你是愿意跟那个姐姐妹妹住?”
乔氏看出来七姑娘不待见她,上次来时,五姑娘尖酸刻薄,跟七姑娘一样,不是好相与的,看着大姑娘傅书韫温柔敦厚。
替女儿答道,“老太太,我看娴姐还是跟大姑娘住,娴姐不懂规矩,让她大姐姐好好教她。”
老太太想想,“大丫头这一二年说亲,我看还是跟二丫头住吧!”
傅书毓的性格,跟自己亲姐姐妹妹都还别别愣愣的,如何能容一个外人跟自己住。
噘嘴,身子一扭,“我不跟别人住。”
老太太向来是不大喜欢这个孙女,不高兴,冷脸道;“你这是连我的面子的都不给。”
傅书毓垂眸,“孙女没有不听老太太的意思,孙女是不习惯跟别人住。”
傅老太太知道她性子乖张,别扭,朝她姊妹几个看了一眼,目光定在七姑娘傅书言身上,“我记得言姐好像比娴姐小几个月…….”
老太太话没说完,乔氏截住话头,道;“我看娴姐跟着她三姐姐住比较好。”
乔氏心里小九九,三姑娘是庶出,没有靠山,气势弱,住一起不能欺负娴姐,像七姑娘霸道性子,娴姐不定怎么受气,寄人篱下,凡事只好隐忍,尽量不跟三房两个姑娘往一块凑。
住三姑娘哪里,几位太太没的说,大太太对庶出的三姑娘,面子情,不怎么搭理。
三姑娘傅书岚心里不愿意,老太太发下话,不敢吱声。
孔家母女没住在三房,减少了接触安国公傅鸿的机会,然孔家母女一日没离开傅府,傅书言心病不除,看她父亲看乔氏的目光,傅书言担心,三太太杜氏却不疑,没看出端倪。
傅老太太对三太太杜氏道;“娴姐在这里住着,咱们家姑娘有的,也有娴姐一份。”又对傅书岚道:“三丫头,娴姐比你小,你平常多照看她点。”
十一岁的傅书岚已懂人情世故,小妾生的,大太太不喜,大姐傅书韫居长,大太太陈氏看重,争不过,二姑娘傅书毓性烈,她惹不起,平常凡事不敢抢到前面,随着两个姐姐行事。
傅鸿袭爵后,傅府小一辈大了,傅鸿把相邻宅子买下来,傅家宅子朝外扩大,姑娘们都自己有个小院子,明间三间,东西配房,明间是姑娘们日常起居的地方,东西配房丫鬟们住。
傅书岚的小院在正房后头,离大太太陈氏正院稍远,能看出受宠的程度,傅书岚指挥着丫头把西间腾出来,把西厢房腾出一间给孔凤娴带来的一个丫头和奶娘住。
孔枫娴带着一个丫头和自小奶娘由老太太屋里的一个妈妈领着到大房后面三姑娘的小院,傅书岚冷落落的,孔凤娴小小年纪也看出三姑娘不待见她。
进府前,她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使性子,能留在傅府,将来能嫁个好人家,如果回去孔家,长大嫁给平头百姓,做个乡野村妇,孔凤娴一知半解,但明白母亲要她留在傅府,是为她好。
傅书岚屋里多了一个人,显得拥挤,跟她的丫鬟婆子抱怨。
“姑娘,大厨房派人了问今儿中午姑娘要带什么点心上学。”傅书言屋里的大丫鬟沉香问。
“那几样点心都吃够了,告诉大厨房做点新鲜的,奶不要放太多,要一样凉的,甜丝丝的,清淡口味的。”傅书言想了想又道;“放花蜜,多带点,给二姐姐和八妹妹分一些。”
“姑娘不给五姑娘吗?”沉香笑着问。
“姐姐嘴刁,寻常侍候不了。”傅书言唇角挑起,唯有理亲王世子高沅那个不知死活的愿意往她姐姐跟前凑,度量她姐姐爱吃的喜欢玩的,千方百计弄来,哄她开心。
“七姑娘,我们姑娘说了,中午这顿点心不用备了,理王府中午送吃食,外头杏林斋叫的。”
傅书言带着丫鬟往前院走,看见三姑娘身后跟着一个丫鬟还有孔凤娴迎面走来,傅书言招呼一声,“三姐姐。”
傅书岚站住等她,看她身后的丫头手里只提着一个书包,没有攒盒,问:“妹妹中午没带吃食?怕吃胖吗?”
傅书言她身后的孔凤娴看也不看,凑近傅书岚,眼睛一束贼光,“三姐姐,今儿有口福了……..”
傅书岚跟她一路说着,想起身后的孔凤娴,回头,“娴妹妹跟上。”
如今的三姐傅书岚被孔凤娴哄得团团转,自家两个亲姐姐都且靠后,孔凤娴这个六周岁的小姑娘,被母亲乔氏教养得机敏、世故,大姑娘傅书韫和二姑娘傅书毓跟前她讨不到好,大姑娘傅书韫性子淡淡的,二姑娘傅书毓直肠子,唯有三姑娘傅书岚在大房受冷落,对她巴结讨好很受用。
彼时,傅府的姑娘们,都在傅家私塾里念书,孔凤娴每日像跟班随在三姑娘身后去私塾旁听,不能不说坏银也是有上进心的。
两个人到的早,教私塾的女先生还没来,屋里就八姑娘傅书锦一个人,傅书锦每日到的是最早的,傅书锦课桌上摆好书本纸笔。
看见二人进来,傅书锦甜甜叫了声,“三姐姐,七姐姐。”瞄了一眼二人身后进来的孔凤娴,知道七姐姐讨厌她,也没跟她打招呼。
八姑娘虚龄五岁,在继母手底下,过早懂得察言观色。八姑娘在三房养了一年,跟三房人比别房亲近,傅书言对她平常照顾,傅书锦记着七姐姐的好处,自是跟七姐姐是一伙的。
傅书言和傅书锦两人课桌隔着一条过道挨着,傅书言掏出书本,悄悄地把一块上好的墨放到她桌上,小声道;“这个比你使的好,知道你回家天天练字。”
傅书锦想推却,看见二姑娘傅书韫和五姑娘傅书琴进来,傅书言给她使了个眼色,傅书锦收到书包里,知道这种镀了一层金定制的墨比外头买的质地好,舍不得使,想拿回去留着,给她弟弟安哥。
她当初要来上学,开始四太太柴氏不同意的,上学使费大,四老爷小京官,薪俸少,不像那几房都有额外进项,各房姑娘哥儿上学的吃的用的,都是各房自己出,柴氏借口她年龄尚小,说什么不答应,傅书锦保证不用家里一文钱,柴氏才吐口。
傅府私塾还是老庆国公在时就有的,男女分开,除了傅府姑娘们,还有傅家本族几位姑娘在此借读。
女先生到了,女先生姓曹,学识渊博清高的中年妇人,跟曹大家夫家同姓,一直没嫁人。
开始上课,今日先生教授的是女四书之一《女诫》
女先生朗声诵读,“卑弱第一。古者生女三日,卧之床下,弄之瓦砖,而斋告焉。卧之床下,明其卑弱,主下人也。弄之瓦砖,明其习劳,主执勤也。斋告先君,明当主继祭祀也。三者盖女人之常道…….常若畏惧,是谓卑弱下人也。晚寝早作………”
开始讲解,“卑弱第一。女孩子出生数月后,就让她躺在床下,给她纺锤和砖石,并斋告先祖。躺在床下,以表明她的卑弱,地位低下。给她纺锤砖石,以表明她应该学习劳作家务。斋告先祖,以表明她要承担祭祀的责任。三者都是女人的寻常道理,……常表现出畏惧……。
傅书言听得极认真,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既来之则安之,努力融入社会,今日先生讲的这段,傅书言不敢苟同,生女放到床下,以此行为告诫她的卑微,把女儿糟践至此,女儿也是人,也是娘生爹养的,《女诫》还是女人自己写的,有道理她照着做,没道理的,她表面照着做,阳奉阴违。
傅书言余光瞥见窗外人影晃动,往书斋里探头探脑,傅书言知道是理王府的家下小厮,一定是给她姐姐送吃食来了。
如果没有意外发生,五年后,她姐姐及笄嫁进理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