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如海离京之后,紧跟着,六阿哥胤祚病逝,原本因迎接春节而热闹纷纷的皇宫霎时蒙上了一层阴霾。至于这阴霾的深浅则是因人而异。
对于胤祚的逝世,最为感到悲伤的是胤祚的养母元妃。
元妃近来身体也不好,一直在钟粹宫中将养,胤祚病重,康熙都设法隐瞒着元妃。然而,眼看着即将过年,胤祚的事情瞒不住,康熙正准备告诉元妃实情。只是,人意总是比不上天意,康熙尚未寻找到合适的时机与元妃说胤祚的事情,胤祚就去了。康熙只得跳过中间步骤,告诉元妃结果。然而,没有经过胤祚重病的长时间铺垫,让元妃直接承受丧子之痛,实则是更加残酷的考验,元妃听闻胤祚病逝,就晕了过去,好不容易醒来,神志也已经不大清楚。
元妃生过三个儿子,也养过三个儿子,只可惜这些儿子全都一个一个的离她而去,胤祚是元妃养育时间最长的一位儿子,却也不过只活了一十三年。
与元妃相对应的则是胤祚的生母德嫔了,胤祚病逝,她没有任何变化。
康熙也是难过的,但胤祚自幼身体不好,此次又重病了三、四个月,康熙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皇宫中的其他人么?为胤祚伤心哭泣的不少,但是真是假,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明白。
林墨珏的心中是很悲伤的。
与林如海的意外重逢,既让林墨珏感到激动,又让她的心底起了忧虑,这股忧伤正慢慢地侵染着林墨珏的身体,突然又传来胤祚去世的消息,林墨珏一下子就沉浸在了哀伤之中。
据说,胤祚去世的那天白日,忽然想吃爆米花,他将林墨珏告诉给他的制作爆米花的方法告知给了一个伺候他的小太监,让小太监去御膳房帮他请御厨炒制,那名小太监却端了一碗玉米羹回来给胤祚,同时传达某位御厨的话,炒制品不适合现在的胤祚,他特意为六阿哥烹制了营养玉米羹。可惜,胤祚想吃的是爆米花,而不是玉米羹,那碗玉米羹便被搁在了胤祚的床头桌上,无人问津。
当夜天降大雪,天寒地冻,胤祚躺下之后,就此再也没有醒来。
大雪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林墨珏抬头望天,看着空中飞舞的雪花,想起她给胤祚讲过的那则冷笑话,唯一的一则冷笑话。此时看来,这满天的雪花又何尝不像是漫天的爆米花呢?
生离死别是人生之中最为悲惨的遭遇,林墨珏短时间内接连经历,精神很是萎靡。
林墨珏向金怡请求离宫。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宫?"
"让我出去走走,这里太压抑了。"
胤祚的丧事办过之后,皇宫里已经逐渐恢复了春节的喜庆,景仁宫里更是不曾有过雾霭或者乌云。林墨珏所谓的"这里"太压抑,与其说是皇宫中,不如是说她自己的内心。然而,林墨珏却又是因为身处皇宫,才会有如此感受。对于自幼丧失双亲,求学生涯又是寄宿在各个不同亲戚家中的林墨珏而言,生离死别虽然让人感到悲伤,但不至于会压垮她。
"春节你一个人度过,没问题吗?"
林墨珏无法回答金怡的这个问题,因为她也不知道她是否能够一个人度过春节,"我是出家人。"最终,林墨珏这么闷闷说着。
"行吧,你去参破红尘吧。"
金怡安排林墨珏去灵光寺散心,对外则是宣称林墨珏代替她去灵光寺为皇室祈福。林墨珏没说她想出宫多久,金怡也没有要求她祈福多长时间就回宫。
随同林墨珏前去灵光寺的有慈航和静远两位师太,红茄和紫芹两个小姑娘,还有佟嬷嬷等照料林墨珏日常起居之人。如此这般,真的算不上是"一个人"。
灵光寺位于京城西郊外的西山,同所有名寺一样,灵光寺四周环境优美,风景秀丽,是一座拥有千年历史的佛家古刹。
此时已值寒冬,林墨珏当然看不到什么光彩亮丽的风景,整个西山几乎都是银装素裹,积雪凝素,显得佛门古刹更是神圣无双。
因为是代表着皇贵妃,林墨珏在灵光寺的地位不可与她当初去鸡鸣寺时同日而语。林墨珏走近灵光寺,就见到有人在山寺门口等候,而后交谈才得知,亲自前来迎接她的竟然还是灵光寺的方丈大人。
林墨珏不由在心中感叹表姐的良苦用心。
一切事务都有人帮着林墨珏打点,林墨珏在灵光寺里也享有最高自由,除了灵光寺的部分禁地,她不可以出入,其他事情全部随她心意。甚至没人要求林墨珏参加早课、晚课。
当然,林墨珏是不会肆意而为的。能够出宫散心已经让她感到满足,她不会得寸进尺,不知进退。她明面上是代表着表姐来为皇室祈福的,不可能来到灵光寺之后,却什么都不做。林墨珏按照灵光寺里的小沙弥要求着自己的言行。她跟着灵光寺众僧一起进行早、晚课,同时做些诸如打扫庭院这类力所能及的小事情。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小年这天,灵光寺里又来了一位生人。这是一位妙龄少女,面容姣好,身材精瘦,林墨珏扫雪的时候,发现这人晕倒在灵光寺的后院里。林墨珏呼喊寺内众人,将这位少女救回院内。
因为是名女子,少女被暂时安置在林墨珏的卧室。灵光寺里的大夫给少女诊脉,说她是饥寒交迫,虚脱而导致昏迷。喂了药不久后,少女便渐渐清醒了。
少女迷茫地望着一屋子的陌生人,喃喃道:"这是哪儿?"
林墨珏告诉她:"这里是灵光寺,你昏迷晕倒在后院里。"
少女闻声看向眼前的林墨珏,双眼猛然睁得很大,绽放出异样的光芒,待听到"灵光寺"三个字,她更是激动无比,"这里就是灵光寺了?你是这里的小……和尚?"
"不,我是尼姑。"
"怪不得这么好看!"少女赞叹道,然后又嘀咕,"可是,寺里怎么会有尼姑呢?尼姑不是应该在庵堂里的?"
"我只是在这里挂单的。"林墨珏这么向少女解释,然而,瞧着少女的表情,听着她的言语,林墨珏心中有股莫名的熟悉感,但她肯定她不认识这位少女。
到底是哪里感到熟悉呢?
少女还在疑惑:"挂单就可以?少林寺规矩那么严格,完全不让女子入内,尼姑就不是女的了?"
莫名的熟悉感更加强烈了。
这时,有人端上饭菜给少女。少女欢呼一声,便开始大快朵颐。边吃边叙说着她自己的来历,"我在找灵光寺,但在这西山上迷路了,也不知道怎么到了这里的后院,我身上带的东西都吃完了,我正准备……呃……回去呢……"
林墨珏待少女吃饱了,才问她:"你来灵光寺做什么?"她瞧这少女不像是信女,如果是拜佛的话,没必要一定点名要来灵光寺的吧?京城里有名的寺庙何其多也!仅仅这西山上就有好几处呢!
"找人,"少女说着,便问林墨珏,"你知道这寺里有没有一个叫甘凤池的人吗?"
林墨珏哪里知道灵光寺众人的名号,"我帮你问问。"说罢,就让佟嬷嬷去安排这事了。然后,林墨珏又同少女说话,"听这个名字,不像是和尚,这人是和尚吗?"
少女肃然答道:"高僧。"
林墨珏又问:"你知道他的法号吗?出家人不再用俗家名字的。"
少女立刻紧张兮兮地望着林墨珏,"那怎么办?我不知道他的法号,就知道他的名字是甘凤池。"
林墨珏忽然有了不好的预感,她问少女:"除了名字,还知道甘凤池的什么信息吗?"
"我还知道要到灵光寺来找他。"
这句简直是废话。
林墨珏不抱希望地又问着:"年龄、身高、长相……这些你都不知道?"
少女摇摇头。
林墨珏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找他什么事呢?"既然是高僧,该是出家很久了的人,然而,这少女又是点名甘凤池的俗家名字,实在是太过奇怪,这少女最多也就十几岁的样子,甘凤池出家那会儿,没准儿她还没出生呢!
少女又激动了,"拜师!"
"拜师?"林墨珏疑惑地看着少女,"你要出家?"话是这么问,但林墨珏心里可不是这样认为的,要出家,还有点名师父的吗?何况这少女自己说过,她以为寺庙里是不会有女子的,连尼姑都不该存在。
"不不不!我是要拜甘凤池为师,学习武功!"
"武功?"林墨珏的双眼也亮了,难道这寺庙里还隐藏着武林高手?
"嗯嗯嗯!你别不相信,这世上可是有武功的哦!"
林墨珏微微一笑,道:"我相信。"在这个世界,别说亲眼所见,她自己都可以说是学过了武功了。
"是的吧!"少女高兴起来,"我跟你说哦,武功可厉害了,像是降龙十八掌,是无坚不摧、无固不破,练到顶级,可以直接劈开城墙……"
降龙十八掌……这个时代的武功中也有叫这个名字的?降龙十八掌似乎是金庸大师原创的吧……林墨珏暗想。
少女侃侃而谈,不知说到哪里,她突然发现她尚不知道眼前的小尼姑的名字,"对了,我叫四娘,你叫什么?"
四娘……林墨珏又忍不住想吐槽了,但她按捺住了,林墨珏面容平静地告诉四娘,"贫尼法号灵舒。"
两人正说着话,有灵光寺里的大师来看望四娘,见到四娘已经清醒,神智清明,大师婉转地表达说,四娘可以离寺了。
寺庙里收挂单的尼姑,但还是不怎么收留女施主的。
四娘哪里肯离开?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来到灵光寺的,还因为迷路差点儿饿死了呢!"大师,收留收留我吧,让我在这里住几天。"
林墨珏也向那位大师表明,四娘是来灵光寺寻找一位俗家名字是甘凤池的高僧的。
"本寺并无此人。"这位大师只是听过这话,就敢如此断言,想来该是在灵光寺里待得很久了,对灵光寺十分熟悉的,要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所以十分谨言慎行。
林墨珏便打消了在灵光寺里帮助四娘寻找甘凤池的念头,然而,四娘自己却是不放弃,"大师你再帮我好好查查,或许是哪里弄错了呢?这寺里该有这么一个人的!"
大师不动如山,"阿弥陀佛,女施主趁着天色尚早,快些下山去吧!"
四娘又望向林墨珏,双眼露出哀求之色,"灵舒,帮帮我!"
林墨珏想起四娘昏迷倒在后院雪地之中的可怜样儿,又想到四娘说她为了找来灵光寺,迷路于西山之中,连身上的食物都吃完了,只能忍着饥饿……林墨珏不由出口帮四娘,她向那位大师求情,"这位女施主才刚刚醒来,怕是精神尚且有些不济,先让她在寺里休息一天,明日若是精神尚佳,再让她离寺吧,否则,若是女施主再次晕迷,若又是在僻静之处,无人发现,恐怕会害了她一命。所谓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我们最好留她在寺里休养好了,再送她离去。"
那位大师称是,表示会去安排四娘的住所,同时说明希望让四娘住在林墨珏附近。
林墨珏对此毫无异议。
因为是林墨珏帮忙四娘留在灵光寺的,四娘也害怕林墨珏不在场的时候,寺里又会有人来请她走,所以,她之后一直跟着林墨珏,林墨珏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林墨珏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林墨珏发现此现象后,只当四娘是一个人在陌生环境里,感到不安,找一个稍微熟悉的人,以增加安全感,便也由着四娘跟进跟出。
两个人一起,总是会聊到一些各自的事情,林墨珏好奇四娘一位妙龄少女,为何会孤身前来拜师。
四娘说起了她的身世,"我全家遭受仇人灭门了,只有我一个因为事发时在乳娘家中,才幸免于难。"
本因是人间惨剧,但不知为何,林墨珏瞧着四娘的神情,听她诉说如此遭遇,却觉得十分违和,林墨珏试探地问道:"所以,你要拜师学武报仇?"
四娘未知可否地"嗯"了声。
林墨珏又说道:"你没有想过报官吗?"这个时代的法治如此之差吗?出了灭门惨案,朝廷都不闻不问的?而且,这个时代的武学有那么闻名吗?一个孤女居然会想到学武报仇?
四娘的双眼,猛然瞪大,"我的仇家就是官府,我怎么能报官呢?"
竟是个朝廷钦犯?林墨珏默然,不过,瞧着这姑娘挺聪明机灵的一个人,这样的大事是可以随便就对人说的吗?
两个人并不是一直待在屋子里闲聊的,林墨珏还要打扫积雪呢,四娘也跟着她。林墨珏发现四娘遇到一人,就会问问对方知不知道甘凤池,所有人都是摇头表示不知此人,但四娘还是会拉着那些和尚们,再问一些别的话。一个一个地问下来,什么消息都没有,林墨珏也没见四娘如何失望。是个心性坚强的姑娘吧,林墨珏暗想,所以对于灭门之仇也没有显示出过多的悲伤。
后院里,林墨珏原本打扫的那片已经被清扫干净了,林墨珏又转到别处去扫雪。新换的地方,已经有一位年长的僧人正在扫雪,林墨珏同长者招呼过后,便也加入进去。
四娘又去同长者问话,得到相同的结果。然而,这一次,四娘却似乎并未放弃希望,她问过话后,就回到林墨珏这边,但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一直盯着那位长者。
林墨珏好奇问她,"你觉得他是甘凤池,还是觉得他会知道甘凤池的消息?"
"不,我没那样想,"四娘却否定了林墨珏的两种猜测,"我只是觉得这位或许也是一位高僧,你瞧他年纪是不是很大?这样大年纪为何还来扫雪?我同你一路走来,遇到的僧人大多都很年轻,这位怕是年纪最大的吧!你看他扫地的姿势,是不是很从容,游刃有余?不要小瞧寺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这里能够有甘凤池那样的高僧,为何不能有更多?扫地僧啊!"四娘越说眼睛越亮,说到"扫地僧"三个字的时候,双眼更是绽放出灿烂的光华,"你知道吗?少林寺里最厉害的居然不是他们的方丈,也不是什么达摩院里的高僧,而是一位平时谁都不会多留意的一位扫地僧呢!"
林墨珏脑中灵光一闪,她试探地看着四娘,吐出四个字:"天龙八部?"
"咦?"四娘震惊地看着林墨珏,"你也是一名玩家?还是说你的智商格外高?"
"玩家?"林墨珏发觉还是有什么东西是她没有猜到的。
"不是玩家吗?"四娘自言自语道,"那就是智商比较高的npc了。唔,没准儿还能触发隐藏剧情。难怪寺庙里会出现一个尼姑的……"
玩家、npc、隐藏剧情,这三个名词已经足够林墨珏了解一些事情了。她虽然并未玩过游戏,但是身为一位现代大学生,若是连游戏里的基本术语都完全不知道的话,那真不知道是怎么在生活了。
林墨珏又问四娘,"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世界?唔,世界。对于你们而言是世界,对于我而言,只是游戏系统啦!"四娘对于林墨珏表现得更加热情了,"你智商很高哦,还知道我们的呢!我平时随便说什么,如果不是能够触发剧情的,其他npc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呢……"四娘又滔滔不绝发表起看法来。
林墨珏想她已经明白这个四娘是怎么一回事了。"你们世界现在是什么时间,公元多少年?"
"唔?真是个特别的npc,主动问我这么多问题,还会问我的世界的事情呢……"四娘又是自言自语,然后回答林墨珏,"公元2013年,今天是2013年1月4号哦!"
林墨珏当然知道2013年1月4日的特殊意义,然而,此时她已经顾不上这个,她的心中实在是感叹良多。没想到又遇到一个同世界的人,可是,她却成为了别人游戏里的npc了,一时,林墨珏真有种庄生梦蝶的迷茫,到底拥有哪一个经历的她,才是真正的她自己呢?
四娘眼巴巴地瞅着林墨珏,等她询问更多的问题,结果发现林墨珏神情迷茫一直发呆,又不敢随意打扰高级npc,也只能陪着林墨珏发呆了。
周围并不只有林墨珏和四娘两个人,两人的发呆总是会被旁人打断的。四娘虽是吃过食物,但林墨珏可还没吃午饭呢。红茄和紫芹两个通知林墨珏午饭时间到了。四娘还是跟着林墨珏一起去吃。
林墨珏想了想,暂时并未告诉四娘她的真实情况,任由四娘脑补以为她是一位智商高的npc。她今日才刚刚认识四娘,虽然觉得这个姑娘心地纯良,但也不想多事。毕竟,这个世界对于四娘而言,只是一个游戏,她连名字都可以只要名而不带姓,但对于林墨珏而言,现在的这个世界就是她的全部人生,她在这里还有亲朋好友。
因为有所隐瞒,相对应的,有许多问题,林墨珏也不方便直接询问四娘了。但是随着相处的时间增长,林墨珏也知道了一些事情。
这个世界倒并不是现代的某人开发出来的游戏,而是四娘获得了一个诸如林墨珏的空间墨玉那般的神器,四娘无意之中得到了一副神奇眼镜,戴上那副眼镜,四娘就可以进入这个世界,而且是以游戏的方式进行她的一切活动。她会到灵光寺寻找甘凤池,也是因为她完成一系列的任务之后,得到了一则新任务,任务的描述十分简单,就是到京城西山灵光寺寻找甘凤池。四娘告诉给林墨珏的,她全家灭门的身世,也只不过是这个任务的其中一环罢了。
"灵舒,我找到甘凤池,拜到师,学到武功啦!"
这天一大清早,四娘就欢呼着跑到林墨珏的房间里报喜来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