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鸡鸣寺借住的日子里,林墨珏配齐了她出家人的全套行头:僧帽、僧袍和僧鞋,同时,林墨珏挂起离家时林如海给她的念珠--总算是有几分出家人的味道了。住在鸡鸣寺里,林墨珏当然也是过着出家人的一般生活:念经,做早、晚课。这样的日子真的是单调而枯燥,完全不适合小孩子--无论是真小孩还是伪小孩。
终于,二月十九日到了,鸡鸣寺里一成不变的生活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这日一大清早,甄府的人就来了几车子,一个个家下仆人打扮的男子分别站立到鸡鸣寺的各个门边上。又有衣着华丽之人对着鸡鸣寺的方丈吩咐注意事项。
林墨珏瞧这阵势,知道这是甄府的人开始清场了。这一清场,把林墨珏也给清了出去。少时,林墨珏听到寺里喧闹起来,猜想大约是甄府的众人到了。她只能听着热闹的声响,却想象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光景。林墨珏有些小怨念,她这人是到了八卦第一现场,可还是什么也看不到。
林墨珏好奇她家师父该怎么去见甄宝玉。结果,茫茫大士还是那一手,说听闻甄府老太太有个难以根治的头痛之症,可以为她看看。甄府的人倒还真的要领茫茫大士去见甄府老太太。
林墨珏跟着茫茫大士见到了甄府老太太。这位老太太年约七十,身体看上去却还十分健朗,这在这个时代可当真是少见,由此也可窥探到甄府当真是富贵之家,而这位老太太在甄府的地位也确实不一般。老太太身边围绕着好些位珠光宝气的女子们,有的年纪三十有余,大概是老太太的媳妇们;有的年纪是二十左右,大约是老太太的孙媳妇儿了;还有好些十几岁的,看起来像是丫鬟之流;个别十岁不到的,穿着打扮贵气,该当是贵小姐们了;而在几个贵小姐之中有一个年纪比林墨珏大不了几岁的漂亮小孩儿,林墨珏听旁人称呼,却是"宝玉"……
林墨珏看着甄宝玉,心中啧啧称奇,这娃粉雕玉琢,肤白如脂,五官精致,面若满月,色如春花,眉如墨画,目似秋水……在现代社会见过无数萝莉正太萌物的林墨珏也不得不称赞一声:长得真好!
而在林墨珏打量甄宝玉的时候,甄府老太太以及她身边的这群人也都注意到林墨珏,"这小沙弥生得真俊!""比咱们家的宝玉还生得好呢!""宝玉给比下去啦!"……种种夸赞,他们也都毫不吝啬地送给林墨珏。甄府老太太更是将林墨珏拉到她面前,一边细细地看一边不住地称赞。
可惜,这些话,却让林墨珏尴尬无比,因为他们似乎全都弄错了一个大前提!
"贫僧的这个小徒儿是个女娃。"最终还是茫茫大士出面为林墨珏调解了窘境。
甄府老太太及众人又都惊讶一番,然后感叹林墨珏为何小小年纪却是要出家。听闻林墨珏是个女娃,甄宝玉小童鞋立马凑到老太太和林墨珏面前,更是央求老太太将林墨珏带回他们甄府去。
林墨珏怒瞪甄宝玉小童鞋,有木有搞错,去不去你们甄府是由姐自己说了算的吧!你求这老太太算是怎么回事?
已经为老太太看诊完毕的茫茫大士趁机开始为佛门招人,"前头老太太说这位小施主'外头好,里头弱',贫僧瞧来是先天体虚性弱,若是皈依佛门,当可以调理五行,坚定心性,不受尘世病痛苦楚。"
闻言,甄府老太太先是一怔,显然没有料到眼前的和尚居然会想要她的宝贝孙子出家当和尚,继而又是温和一笑,对着茫茫大士说道:"大师所言或许有理,但这宝玉却是老身的命根子。"
茫茫大士无奈叹息一声。
林墨珏也心说:她就知道这事不会成。
然而,凑到老太太跟前的甄宝玉,听到茫茫大士和老太太的对话,却忽然指着林墨珏问茫茫大士:"是不是出家了,就可以跟这位妹妹在一起?"
林墨珏再次怒瞪甄宝玉,心中骂道:小色胚!同时又暗暗吐槽甄宝玉,这娃完了,肯定木有前途了!虽说她貌似有些武断,但不要忘了俗语"三岁看老"呀!林墨珏又有些好奇,不知道那位更加有名的贾宝玉会是个什么样的货色。
茫茫大士也是失望地对着甄宝玉摇摇头。林墨珏见状,立马拉拉茫茫大士的衣摆,示意他赶紧离开这个甄宝玉。甄府老太太被甄宝玉的提问吓了一跳,担心这个宝贝孙子真的因为一个小尼姑而跑去出家,也委婉地请茫茫大士离开。
茫茫大士只得带着林墨珏告辞了。
人都走远了,茫茫大士还在那儿唉声叹气,林墨珏开解他,"师父,别叹气,你还有我呢。"
茫茫大士看着林墨珏笑了笑,没有说什么。
甄府众人在鸡鸣寺待了半日,就陆陆续续回去了。他们离去,鸡鸣寺解禁,其他的香客开始出现,为观音菩萨敬香祝寿。
茫茫大士没能点化甄宝玉,已经没有目的再留在金陵,便向鸡鸣寺方丈告别,带着林墨珏下了鸡笼山。
走在山路上,林墨珏问茫茫大士:"师父,我们要离开金陵么?"
茫茫大士点点头。
林墨珏又问:"那个甄宝玉,就这样过去了?"他们师徒两个为了点化甄宝玉奔波劳累了数日,难道就这么被甄府老太太一句话阻回去,就真的放弃了?
"阿弥陀佛,"茫茫大士念了一句佛号,然后高深莫测地说道,"佛度有缘人。"
林墨珏又想爆粗口了。其实,他们只是到金陵打酱油来的,是不是?
心怀着对茫茫大士的怨念,当林墨珏看到街道上的一家饭店的时候,她指着那家饭店对茫茫大士说道:"师父,我饿了,我们去里面吃点东西吧。"
出家人是不可能到饭店里买饭菜吃的,他们的食物来源都是自种自食,或者找施主化斋。林墨珏指着饭店喊饿,就是不会去空间里自己弄饭吃了,那么就只有化斋这一种途径。然而,林墨珏才只有四岁,尚未到正式受戒的年龄,茫茫大士是她的师父,除了教导她之外,还具有照顾养育她的职责,所以,化斋这种事情,只能是茫茫大士去做了。
茫茫大士抬脚朝着那家饭馆走去,林墨珏瞅见门口那桌上的一盘鱼,又对着茫茫大士说道:"我想吃鱼。"
茫茫大士顿足,看向林墨珏。两个人相处这么久了,茫茫大士也了解林墨珏的性格,现在这一条又一条的要求砸过来,看来这小徒儿是在跟他叫板了。
林墨珏瞧见茫茫大士在看她,不待茫茫大士开始搬出戒条,先声夺人道:"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又双手合十,学着茫茫大士的语气念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可惜她奶声奶气的嗓音营造不出茫茫大士高深莫测的效果。
茫茫大士不理会林墨珏的歪理,对她说道:"为师让你遵守的五条戒律,是哪五条?"
林墨珏老老实实回答道:"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
"很好,"茫茫大士点点头,开始给林墨珏讲解戒律,"一戒杀生,是要求自己不要造成杀戮。鱼类也是生灵,你若吃鱼,就是杀害了一条生命。"
林墨珏嘟哝道:"可是我才四岁,成天只吃素菜,会缺乏营养的。没有强壮的体魄,怎么锻炼意志?"
茫茫大士怔住,营养不营养的这个问题,他之前没有考虑过。不过,一般像林墨珏这般小的孩子也确实不需要受戒,茫茫大士是以为她拥有成熟的灵魂,才开始先让她受五戒的。想了一想,茫茫大士同意了林墨珏的要求,决定等到林墨珏七岁之后,再要求她戒杀。
化斋当然不可能点着菜名化了,一般人家也不会为和尚准备鱼作为斋菜,所以,茫茫大士带着林墨珏进了饭馆,直接让林墨珏自己点菜,而他则坐在一旁心中默默念经。
林墨珏和茫茫大士都身穿僧袍,这样的一大一小两个人物坐在饭馆里点菜吃饭,有点儿好奇心的人都不免对他们指指点点评头论足。饭馆老板也对这种组合感到惊讶,同时心中还有点儿发怵,实在是太奇怪了嘛,老板本来想好言劝解茫茫大士和林墨珏离开,但茫茫大士先掏出了银子,再让林墨珏点菜,老板看到银子就将赶人的话吞到肚子里了,反而热情地招呼林墨珏师徒俩,没有将银子往外赶的道理嘛!
"四哥,你瞧,那边有和尚吃荤。"
突然这么一句童音飘入林墨珏的耳朵里。听这话,似乎是在说自己?林墨珏转过头去,准备循着声音去看看这人,脑袋转了一半,又听到一句少年的嗓音,"十三弟,专心吃饭。"
四哥……十三弟……林墨珏不想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