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旁边的山峰相比,北山乡联合收费站像一个火柴盒。
它的左右各有一扇窗户,一侧负责收取进山开采费,一侧负责收取出山的压路捐。
陈徵远和王济非两人夹杂在一群采石人身后,慢慢向收费站走去。
“要票,还是不要票?”
收费站窗户里传出一声懒洋洋的问话,其语调生硬,一听就知道说话之人不是华国人,而是尼鸿人。
“不要票。”
一个脸色发紫,满头灰发的采石人递给窗口四张千元的尼鸿币,尼鸿币很快消失了,采石人佝偻着腰,走出收费站。
这一问一答的场景重复进行,采石人的回答全是“不要票。”
见到前方还有六个人,陈徵远终于忍不住了,问前面一个采石人:
“老哥,要票,还是不要票是什么意思呢?”
采石人愣愣地看了一眼陈徵远,过了一会儿,问道:
“小哥,你不是来采石吗?”
“我刚来此处,听说采石赚钱,我想看一看。”
“哦,这样呀。矿产署发放采石票,也就是开采费,每张五千尼鸿元。
如果你是官家采石厂的人,可以拿着采石票报销;
如果你不是官家采石厂的人,这个采石票毫无用处。
不要采石票,矿产署的人收取四千尼鸿元的采石费。”
陈徵远顿时明白了,要采石票的钱是矿产署的钱,不要采石票的的钱是收费站的钱。
本来,他打算以督查署的证件向联合收费站借一辆车,此时,知道了“要票还是不要票”的故事,他改变了主意。
站在收费窗口前,陈徵远看见一个身穿制服的胖子坐在里面。
“我不是来采石的,…”陈徵远还没说完,窗口里面传出一声怒吼:“不采石,不要到这里!快滚!”
陈徵远脸色沉了下来,他掏出督察署的证件,扔进窗口里面,用标准的尼鸿语哼道:“混账!”
胖子狐疑地拿起证件,打开一看,惊呼一声,差点从椅子上滑倒。
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胖子双手哆嗦地递出证件,语不成声地说道:
“领…导,对不起,我不知道您来了,请您原谅我刚才的冒犯。”
“你的领导在哪里?”陈徵远端足了架子,傲然问道。
他估摸着:监管官员的督察署人应该派头十足,不和小虾米废话,只和当官的谈话。
胖子连忙说道:
“报告领导,余站长在那边的办公室。”说到这里,他指向不远处的一排石头房。
房子前面停着四辆越野车,其中两辆车的侧面喷涂着“矿产执法”四个大字,另外两辆车的侧面喷涂着“马路征管”四个大字。
陈徵远心中一动,问道:
“马路署的领导也在吗?”
“在的,侯站长也在那边的办公室。”
“让余站长和侯站长来见我。”陈徵远鼻孔朝天地下达命令。
一会儿,胖子领着两个衣衫不整地中年人跑了过来,他们气喘吁吁地站在陈徵远面前。
这两人分别是矿产署收费处第三课的余同和马路署征管处第三课的侯占谋,负责石子乡收费事宜,他们的级别均是股级,比相当于副处级的毕江野低一格半。
“余站长,侯站长,我们督察署收到许多关于北山乡的信件,我此次前来,就是看看信里说的事情是否为真。”陈徵远没有正眼看余同和侯占谋,很拽地抬头望天。
余同吓出一身冷汗,偷瞄了陈徵远一眼,心中揣测这句话的含义:
“督察署人既然点出收到信的事情,看来事情有转圜的余地。”
“毕副处长,此处风大,沙尘多,您到我的办公室,如何?”
余同小心翼翼地问道,侯占谋赶忙随声附和。
陈徵远看了石头房一眼,顺便瞥了一眼越野车,他故作沉吟状,说道:
“嗯,好吧,正好我要看看收费站的账本。”
余同和侯占谋听到“账本”一词,脸色都为之一变。
一辆满载石料的卡车驶过来,收取压路捐的窗口传出一句喊声:
“要票,还是不要票?”
侯占谋心中那个气呀,暗骂收费员不长眼。
他赶忙对陈徵远说道:
“毕副处长,此处的环境恶劣,不适合于您这样的领导工作。您到我的办公室坐坐,我那里有极品的大黄袍茶。”
陈徵远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侯占谋,似乎随意地瞥了一眼卡车,说道:
“侯站长,我们公务人员不能追求享受,只要是职责所在,工作需要,再苦的环境,我们也要坚持。”
这种高大上的语言把侯占谋和余同吓坏了,他们惴惴不安地想着同一个问题:
“难道督察署要来揭老底吗?”
见到二人神色惶惶,陈徵远心道:
“给你们一棒子,先吓唬你们一下,后面应该再给你们一个甜枣了。若是把你们吓坏了,反倒不美。”
“余站长、侯站长一直坚守在北山乡这种恶劣环境中,多年如一日,这不简单呀!
劳累之余,喝口茶也是可以理解的。
走,到你们的办公室看看吧。”
陈徵远把报纸上的官样文章搬出来,说的有鼻子有眼。
虽然没当过官,可是见过当官的做派,他自然学的有模有样。
这正是,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吗?
侯占谋和余同暗中都松了一口气,两人都想到:
这毕副处长深谙为官之道呀!只要会当官,那就好办。
稍稍安心之余,侯占谋抬头看向陈徵远,同时,也看见了站在陈徵远身后的王济非。
王济非身穿华国服饰,提着一个大袋子,与陈徵远光鲜的衣服有些不协调。
“这个年轻女孩似乎是华国人,督察署人带着这个女孩,有些奇怪。难道是暗访的需要吗?”侯占谋心中冒出疑问。
先前,他仔细检查了督察署的证件,确认是真品,没有怀疑“毕江野”的身份。
对这个一言不发的年轻姑娘,侯占谋有了一些好奇。
见到侯占谋瞥向王济非的眼神有异,陈徵远暗道不好。他自然知道王济非的破绽较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沉下脸,陈徵远“哼”了一声,凌厉的眼神一闪而过。